那天下午，阳光肆无忌惮
(2004-06-28 14:12:28)
我选择在下午完成这篇文章，是为了等待那肆无忌惮的阳光，为了我所珍爱的冰冰……
一
我一直怀疑，有些时候，我的眼是盲的，要不然怎么整整大学四年没有注意到刘冰呢。她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她认识我。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我在学校大小也算个名人——从这一句又可以看出我是多么能自吹自擂。
据刘冰说，因为我总是被一些人念叨，弄得她有时候也念叨，所以就知道了这么个人，远远望去，煞是好玩，好像一块排骨在行走。
关于排骨也会走路的问题我是有一些异议的，首先排骨不会走路，如果排骨都会走路，那么中国大学中就很可以出一些哲学大师了。既然排骨不会走路，那就肯定是说我长得像排骨，这个形容也是很不恰当的。因为当时我把一脑袋长头发染得鲜红鲜红的，所以，我对自己的描述是，一根精致透顶的火柴。
二
大学四年，我一直怀疑我生活在一个钻木取火的时代，因为没有人需要火柴。见到刘冰，我非常认真地修改了我的看法。
我经常嘲笑一些东西（也许不是东西），比如穿印着格瓦拉头像的T恤听盗版的士高的零点乐队崇拜者、留长发的只会泡妞的伪摇滚混子、上课拿着《读者》讲文学概论不知道卡夫卡是谁的大学教师、没看过《资本论》的政治经济学教师、裸捐的牛群先生、酒后猛唱《流星雨》的乡镇企业家、丢了上半身的男女作家、脑白金广告、10元一条的塑料h.o.t裤子、20元一套的紫砂壶……
认识刘冰后，我没时间嘲笑别人了，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太多。我在她的领导下改邪归正，她在我的教育中改正归邪，我深刻体会到“相得益彰”这个词的含义。
三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出名。在某种意义上我的出名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副校长急了，教务处处长拍了桌子（我对不起桌子），党委宣传部部长和团委的主要领导同志们也给予了充分“肯定”。于是，我办的那份颇让某些正人君子不安的文学杂志就被查封了。惹祸的文章出自我的手。好长时间我用它打鼓，不写东西，再次动笔的时候，发现手上有了茧。
据我的老师凌家民说，我和刘冰在一起是很互补的，但又是极其不可思议的。刘冰是班级的学习委员，年年拿奖学金，我是60分之王，自信心严重过剩，几乎不学教材，不听课，最大的本事是把所有的课变成自习或干脆逃课。据我的老师杜萌若说，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所以我四年中总往老杜家跑，跟着他学，顺便蹭他饭吃。老杜很欣赏我，讲课经常拿我当例子，正面的反面的，给其他年级讲课时候也说，有时候不是我办的事也安在我身上（美其名曰：你是名人，比较有说服力）。结果以讹传讹闹出了不少乱子。
刘冰之前听了不少关于我的故事，她听到的那个版本是我处了好多好多女朋友，直到我俩接吻接到牙磕得丁丁当当的时候，谣言才不攻自破。刘冰说，杜老师是我出名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在某种意义上老杜在炒我。她说，在老杜的课上经常可以见到一块排骨睡觉，下课就和老杜一起走了，还说一些常人听不太懂的话。
虽然她这么说，我还是坚定地认为我是一根火柴。排骨会看《帛书老子校注》吗？会看卡夫卡吗？会让教务处的桌子哆嗦吗？会打鼓玩音乐吗？再说明晃晃一块小排骨大白天跟着老杜走多人呀，万一吓着人怎么办？
我和刘冰说：“我要是岁数大，痴呆了，躺着不能动了，你就在我耳边说，‘周游，你是一根火柴，我爱你。’我就会到天堂，或者冷不丁坐起来吓唬你。”
刘冰说：“你真自私，让我照顾你。你好好地活呀，等我老了不能动了伺候我。”
我说：“要不抽签吧。”
四
我和刘冰是在大学毕业后认识的，那天下午，阳光肆无忌惮。我们一起喝酒，但是没喝之前我就感觉自己多了。以致于想不起刘冰长什么样，只是觉得晃眼睛。
那一刻，我清醒地知道我完了。
五
快毕业时，我以英语高达37分的成绩考研失败。刘冰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那时我俩仍然不认识。
夏天，我们几个朋友鼓捣的小剧场话剧正在紧张地排练。刘冰听说了，通过别的同学得到了我的电话。见过第一面之后，我们见了第二面。我那天说的第一句话是：“咱们谈恋爱吧。”紧接着发现兜里没钱吃饭，只好带她回家吃，顺便见父母。我爸爸和我妈妈吓了一跳。
后来有一天，我们俩就磕牙了。总磕总磕的也没什么办法，实在没办法就给老杜打电话咨询，老杜听了之后乐得一塌糊涂说不出话了，后来乐得没办法，让师娘代为讲解。
据说这事让老杜颇笑了一些时日，并且很有几个人知道了。我就问师娘：“老杜和你第一次接吻那时候磕牙不？”
“不磕。”“那肯定不是初吻。”我始终认为初吻应该结结实实地磕几次牙。因为既然是初吻就肯定是第一次，没有经验，没有经验就应该磕牙。我和不少人说了这事。据说师娘为这事没少找老杜谈心。
据刘冰说，磕牙是因为我太笨了。我觉得我不笨，我打鼓的技巧和速度都不错，从上大学到毕业，学校里打鼓一直没人比我厉害，我的鼓棒随身携带，故意在书包里露出一半。有人说像蜗牛触角，有人说像天线。现在还是这种装扮，估计北京没有哪个做编辑的比我打鼓打得好，我现在还天天练基本功呢。
刘冰说鼓棒挺好的，可以让我天天给她捶背。
六
玩话剧的朋友得知我和刘冰磕牙的消息后建议把我送去博物馆。我没答应，因为那里面是绝对不会有美女的。不过要是刘冰被送去博物馆，我就去陪她。另外，我还想带着我的那套爵士鼓进去，还有纸笔，要是不让带就算了，有刘冰就行。不过据说刘冰也不喜欢进博物馆。我们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很稀有很宝贵，但活着的时候还是不打算进博物馆。在外面，阳光可以肆无忌惮。刘冰可以肆无忌惮，反正她也肆无忌惮不到哪去，毕竟也是模范学生。我不一样，所以在刘冰面前我很收敛，据刘冰说收敛得很不够。
比如，我有时候就说她们研究生的教材已经烂到家了。就拿美学说吧，他们学的是胡经之的东西，胡经之的老师是朱光潜，朱光潜的美学是学黑格尔的。他们仨的书我看过一些。朱光潜是没有资格和黑格尔相提并论的，胡经之同样没有青出于蓝，学问更烂而且很不老实，自己连定义都搞不准还经常混淆，竟然把“意境”和“境界”混为一谈。而教刘冰美学的家伙用的是胡经之的教材，刘冰是在向黑格尔的曾徒孙（或者还不算，黑格尔也许会不高兴）学习。所以我建议刘冰直接向黑格尔学习。
刘冰说我应该收敛一些。我说做学问上还是不收敛比较好，看见混子是一定要动手的，不能让他们误人子弟。反正我又不指望着玩弄学术赚钱。我当我的编辑，干活吃饭。
刘冰说那你也不能欺负弱智吧，欺负弱智是不道德的。
我说费尔泼赖应该缓行。
七
我生日那天，刘冰在厨房说：“周游，拿卷纸到厨房来”。我起身晕乎乎地拿了一卷。过了一会刘冰又说：“再拿一卷！”我就又拿了一卷，然后继续倒在床上。刘冰冲进屋子英姿飒爽，拿着两卷手纸说：“笨蛋，你看看装手纸的抽屉里有啥？”
我看见了生日礼物。那天，北京下了第一场雪。我们两个站在阳台，看对面饭店的一墙红灯笼，沉默不语。
我深刻地理解了一个词语——“甜蜜”。
八
我给冰冰写了封情书，也算是一个小剧场话剧《假如我们为爱情想方设法》。打算排练完毕我们俩一起看，虽然这很麻烦，没有钱，都是穷人，穷乐和。
刘冰说我很乐观，很自信，能死撑，不过瘦得有些过分。还说我过了140斤她就嫁给我。
“你现在多少斤了？这几天是不是编稿子累坏了，看你又瘦了。”
“我现在的体重是……这个先不说了，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阳光肆无忌惮。我要多写东西换钱花，每天喝一斤牛奶，每顿吃三碗饭，业余时间多吃冰激凌和小点心，每天早起祝愿自己不拉肚子。到140斤时我能写140万字，到时候咱俩看完咱们的话剧坐三轮蹦蹦吃烧烤。说真格的，我想这辈子把我的长篇写完，然后给你看。我还想把我们乐队弄好，出几张CD。我还想要咱们的孩子，最好是个女孩。”
“为啥？”“女孩多好呀，像你一样漂亮，到时候咱家楼下天天有傻小子在楼下谈吉它唱情歌。咱俩闲着没事就往下倒水，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就倒一盆下去，我倒凉的，你倒热的。那个小子要是也像根火柴，我就找他上来洗个澡换件衣服好好谈谈。先问问吸不吸毒，再看看人好不好玩，问咱姑娘愿不愿意，咋样？”
九
过年，我给刘冰发短信——“你是我的2003年。”
刘冰给我发短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刘冰喜欢猫，自号刘小猫。我起过的笔名有：周得猫，周有猫，周养猫，周爬树，周吐鱼，周打鱼（不带三点水的）……。
刘冰叫我周小狗。据说狗总是被猫欺负的。我试过几次，是真的。我被降伏的消息被玩摇滚的兄弟们知道了，他们觉得这事不可思议。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估计杜萌若应该是可以思议明白的，他给师娘写了两大盒情书了。各种文体的都有，还有骈文。
老杜平日里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里里外外一把手。
我们都曾经桀骜不驯过……嗯，现在也是桀骜不驯，只不过有极个别人例外罢了。有时间真想找老杜单独喝酒，交流一下思想，叙叙旧。
我觉得我做得还很不够。
十
我选择在下午完成这篇文章，为了等待那肆无忌惮的阳光，为了我所珍爱的冰冰。 |
发表于 2004-8-30 13:4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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