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上午:在路上
糟谷在车上给队员们分配晚餐,是紫菜包的米饭和一瓶水。他递给我一包,我谢绝了。
我感触最深的就是日本人的礼貌,两人交谈完毕都不停地互相鞠躬致谢,领队发言完毕也是鞠躬说谢谢,听发言的队员更是在每次的停顿都高声答“哈依”。
零点左右,车队在天星加油站停留,给汽车加油,让队员们上厕所。绝大多数队员显然都是第一次到中国,这时显露出到达异国的好奇,无论是运送救灾物资的大货车,还是加油机,特别是是简陋的臭气熏天的厕所,他们都很感兴趣,纷纷拿出照相机拍照。
再起程,车队进入广元市地域,于凌晨1点40分从金子山出口驶下高速公路。
在一个救灾值勤点,开路警官与当地警方了解情况后,征求日本方面的意见:前方路况很差,而且都是山路,随时有发生余震造成滚石和路基垮塌的可能,非常危险。是连夜继续走,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停留到天亮再走?
林宏之和糟谷等几个日方领队凑在一起商量,又电话征求持续在青川县乔庄镇进行搜救的第一批人员意见。糟谷告诉我,团长小泉崇说这条路实在太危险了,“强烈推荐晚上不要走”。广元当地的马警官说,无论如何,车队不能在这里停留,因为这里是个大下坡,车又多,很危险。
经过沟通,车队决定减慢速度继续前行。
勉强走到竹园镇,马警官经过勘察后回报,确实走不成了,前方道路有一处垮塌,需要天亮推土机清理后才能通过。此时,离青川县乔庄镇还有约70公里山路。
在当地警方的帮助下,车队在竹园镇内找了一处没有高建筑的路边停下。车前不远处有一个亮着灯的大棚,后面的二层楼房挂着牌子“竹园鲜鱼庄”,应该以前是一个饭店,老板一家4口人就在饭店前的棚子里搭铺睡觉。经过协调,救援队的两名女医护人员到饭店的厕所方便。老板说,整个镇都停电,厕所里面很黑。这对救援队员不算问题,他们都戴着头灯。上过厕所,几乎所有队员都自觉地回到车上自己座位上,等待命令。
凌晨2时30分,日本的领队们磋商后宣布,队员就地在车内座位上休息。马警官说他们回去休息一会,马上派当地的治安警察来保护日本救援队的安全。
我看几个司机在鲜鱼庄的大棚下跟老板聊,就也过去。老板很热情,帮忙给手机充电,还拿出自己泡的酒请我喝,方便面请我吃,但最后给钱的时候他却一定不要,让我很是郁闷。
下半夜,和糟谷并排在座位上半睡半醒迷糊了几个小时。
早上6点,天亮了。可以看出,竹园镇受灾情况不是很严重,房屋倾斜开裂的很多,但完全倒塌的还没看到少。当然,街上一片凌乱,碎砖石和垃圾随处可见。街道边露宿的镇民大多还没有起床。
日本队员们纷纷下车洗漱,尽管没有水,他们刷牙擦脸什么的都不耽误。
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搜救犬。训犬员把它们拉出来溜达。一出车门,三条狗都很兴奋,在训犬员的带领下,径直跑到了河边,不停地嗅来嗅去。训犬员简单地指挥了几个蹲下、跳跃、寻找的训练,回到车前打开罐头给搜救犬喂食。
来自警察厅的村上光志56岁了,是训犬员的负责人。他说,三条搜救犬不吃别人给的食物,而且只吃这种专门定制的罐头,只喝纯净水。我通过糟谷问村上,听说其中一条是英雄犬、非常有名?村上自豪地回答,三条犬都在搜救活动中立过功,是英雄犬,在日本也都非常有名。糟谷帮我写下它们的英文名字:Lastar,Clam,Haesbalt。他说,可能不太准确。
糟谷一声令下,救援队员马上排列整齐。他们很快地开了个会,将到现场的任务再次做了分配和确认。然后由现场的负责人每个人都轮流训话。我看到,队员中如训犬员村上等几个年纪很大的人,在面对年轻的负责人训话时,也都很认真地一声又一声的“哈依”。
解散后,每个队员发了一个香蕉、一罐八宝粥、一瓶红茶和一包压缩饼干,这是早餐。即使是在满目创痍、地上一片狼籍的灾区,队员们仍然认真把废弃物品整理好,把用空的纸箱折叠好,塞不进垃圾箱,就整齐地放到垃圾箱边。
7点整,车队再次上路。下面的路程异常艰难,险象环生。
开始一段还能看到市镇,路旁房倒屋塌的场面屡屡出现,没倒塌的房屋上面瓦片也波浪一般凌乱,到处都是老百姓自制的窝棚里。在几个拐角处,有小孩举着“灾区人民感谢你”等字样的横幅或纸牌站在路边。
很快就进入了山区。公路左边是深谷、右边是陡坡,路面损毁严重,可以看出经过多次清理,但路面上山坡滚落的石块、塌陷的裂纹和缺口随时可见,路上还有好几辆被石块砸毁的汽车。有的地方山体滑坡,石头将车道堵了一大半;有的地方路基塌陷,公路只剩窄窄的一点可以勉强通过,透过路基塌陷的缺口,可以看到深谷下河中崩落的巨石……
路上的车也多起来,都是和我们同方向的向青川县进发的救灾物资和人员。因为路不好,大家的行进速度都比较慢,在每一个危险地段都会拥堵。
在一个险段,车队堵了几分钟。拥堵缓解后,前面开路的警车却迟迟不动,按喇叭都没用。糟谷下车敲了敲窗子,回来告诉我们,就在停车的几分钟,开车的马警官竟然睡着了。
下一个拥堵点等待疏通的时候,马警官对我说,四天四夜,他一共没睡几个小时。他说,这次真是太惨了,青川最严重的一个地方,两边的山同时垮塌,把一个镇和几个村都埋了,“一共没活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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