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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iyaya

[好书连载] 蝴蝶季系列《良言写意》木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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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9:29: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写意冬天怕冷,而在夏天又往往是周围人中最怕热的那一个,一到初夏便会将头发长期扎成马尾,要是独自在家或者和朋友逛街时就索性绾个发髻。可惜她又偏偏是个律师,无论是坐在办公室看文件还是与当事人会面都必须正襟危坐,头发要梳得一丝不乱。以前在唐乔还好,乔函敏对这个要求不太高,只要出去见人的时候着好装就行。可惜,现在身处厉氏,连老总都是日夜正装,公司上下则更加不敢逾越,个个女性员工们连脚趾头也不敢往外头露。她就时常琢磨,这个厉择良是个什么玩意儿投的胎,难道他就从来不会觉得热?
这个周六懒得在家做饭,写意便约了周平馨下馆子里吃,顺便回公司拿点东西。
反正是休息日,她夹着双人字拖,穿着一件小吊带和宽松的棉布裤子散步似的和周平馨在商场里闲逛,买衣服、买鞋。
两个人试来试去的,试得自己在空调下也满头大汗。
“沈小姐。”
她与周平馨从商场出来后,一时听见有人叫她,取开墨镜回头扫射了一圈,没发现目标,又继续朝前走。那人又叫了一声,然后才见一位女士从路边的车里走下来——是孟梨丽。
“孟女士。”写意停下脚步。
“沈小姐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一起去用顿便饭吧。”孟梨丽很诚恳地邀请,看见周平馨后又说,“这位小姐一起啊。”
写意看了周平馨一眼。她知道周平馨性格内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加上写意本身也想在周末求个自在,于是推托道:“谢谢孟女士,我们刚吃过,还有些事儿,下次你有空的话我请你。”
孟梨丽毕竟在社交圈摸爬滚打过许久,一听就知道写意的言下之意。她和她之间的交道自然不想节外生枝,便笑道:“那改天我提前打电话给沈小姐约时间,到时候可得赏脸哦。”
“一定一定。”写意乐呵呵地点头。
目送完孟梨丽后,两人晃晃悠悠到了她们经常光顾的大排档。
“红烧鸡翅膀。”写意对服务生说。这是她每次来的固定菜。接着又补充详细要求:“少辣椒,不放葱,还记得别用黄瓜拌啊,不然我要退钱的。”
“那个牛肉要多加芥菜和醋。”“这个玉米……”她每点一个菜,都要附加一堆补充条款,害得那个传菜的小男生记了老半天。
“没见过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挑食的。”周平馨笑。
“我这是对食物要求比较高。”写意纠正。
一堆菜端上桌,最后上的是两扎冰镇的菠萝啤酒。写意迅速地呷了一口,然后大呼过瘾。她本来号称三杯倒,但是独独对这个啤酒有免疫。吴委明曾经嘲笑她:“你喝的那叫啤酒啊?明明就是菠萝味儿的七喜。”
“那个孟梨丽我好几回都是远远瞧见她,没想到近看还挺年轻的。”周平馨说。
“嗯,就比我俩大几岁而已嘛。”
“年纪轻轻的丈夫死了,遗产到手了还可以重新去追求生活,这样也好。”周平馨感叹。
写意听了,望着远处平静地说:“恐怕还是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东西都是要付出的。黄家不是一般那种白手起家的商人,一大家子的面子总是要遮掩一下的。他们既然让她得了财产恐怕就不会再允许她做这些白日梦了。”
“哦,你说起这个来,我倒想起前几天的事。听说这个孟梨丽已经在正源银行做起了一把手了。”周平馨口中的正源银行是黄家最大的产业。
写意点点头,随口问了句:“是吗?”却显得不太吃惊。她一直都觉得孟梨丽在任何场合都能随心所欲地将分寸把握得那样好,绝对不会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柔弱女人。
她突然想起那么一句话: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既然可以在短短数月就征服那个家族,看来她当时能一下子得到黄老爷的欢心也非偶然。女人虽然柔弱,却千万不可小瞧。
“其实还是我们好,就一个平平淡淡的小白领,为了个鸡翅膀也能乐半天。”随即周平馨开始对盘子里的鸡翅膀进行集中消灭。
“就你那爱情还平平淡淡啊,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写意笑着就伸筷子去夹菜,突然发现了盘子里居然出现几片郁郁葱葱的葱花,不禁有些抓狂,“我明明说了不加葱……”

饭后,周平馨的丈夫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老婆接回家去,写意只好一个人回公司拿东西。刚走到厉氏大厦的门口,便见一大群人正从里面出来。
为首的当然是厉择良。但是厉择良并不是这群人中唯一的焦点,因为他身边还站了个唇红齿白的男子。那人若单论五官眉目并不如厉择良那般凌厉俊朗,但是合在一起放在他的脸上却又有另一种不凡。
厉择良首先看见写意,淡淡地盯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开。写意瘪了瘪嘴,她对他这种反复无常、翻云覆雨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面对那么大一堆穿得很正经的人,她瞄了瞄自己全身上下很上不得台面的装扮后,准备避人耳目,飞速背过去朝旁边移动,可惜已经来不及。
“写意!”那个唇红齿白的男人,有点惊讶地在远处叫住她。
写意背着他们,五官皱在一起,嘴里诅咒了一番之后迅速转换了个表情,才无可奈何地又转过身来,赔笑道:“詹先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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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9:5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这人便是曾经被吴委明称为人中龙凤之一的詹东圳,B市东正集团的老板。

以前和吴委明共事时写意发现他全身上下优点挺多,但是评人的嘴巴却很毒,不过他却放过了詹东圳,只说他没有厉择良那么老辣,显然他对这人印象还不错。

“你……”詹东圳迟疑了下。

“沈写意小姐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律师。”厉择良介绍。

不知道为何,只从上次车祸以后,厉择良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疏远、冷淡了起来。每逢看到写意都是千篇一律的表情,仿佛多她看一眼就要染病上身一样。

本来因为上次的“楼梯门”事件在传他俩绯闻的大嫂小姐们,这回又纷纷猜测:“估计是厉先生又换口味了。”其原因是:男人对粗茶淡饭先有新鲜感,吃多了以后,才发现原来还是山珍海味好吃些。

显然,她们将写意纳入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粗茶淡饭一类。

“哦。”詹东圳应道,“我们正好去吃饭,既然大家都认识,写意就一起吧。”

“我吃过了,刚好回办公室加会班。你们去吧。”写意说。

厉择良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从他的脸色根本无法判断这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既然厉择良没发话,厉氏这边没有人敢附和。

詹东圳仿佛看出了眉目,笑着对厉择良说:“厉总,让你的律师给我一个面子吧。不然当着这么多的面,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厉择良身后的小林偷偷瞄了詹东圳一眼,看这男人表面上文文弱弱,皮肤很白长得斯文好说话的样子,但也着实够聪明的,只要厉择良一发话,那还能容写意反抗?

“那就去坐坐吧。”果然,厉择良直接就下了道圣旨。

于是,他们一起去吃饭。吃饭的过程非常压抑。她被厉择良分配在了一个角落,容不得她搭半句腔。房间里除了詹东圳很多人在吸烟,当然以厉择良这个烟枪为首。

写意很讨厌烟味,更厌恶吸二手烟。



“詹先生和沈律师认识?”厉择良随口问。

“我们是老乡。”写意说。

厉择良“哦”了一声,又掉头看詹东圳。

詹东圳笑道:“我和写意还有些渊源。”

这回,厉择良又“哦”了一下,意味深长,随后却笑说:“如果涉及到沈律师隐私,我怕还是不听为好。”

写意分别瞧了两人一眼,下了个定义:男的一旦假起来,真的很恶心。



厉择良旁边的詹东圳还在被厉氏的人轮番劝酒,脸色越喝越青。她不禁有点担心,他原本就是个烟酒不沾的人,但是一旦人在商场上有时候也身不由己。

所以,写意一直觉得詹东圳不适合做一个商人。

詹东圳是以一种低姿态来A市与厉氏谈判的。大家都有种习惯,你若酒喝得不多,便显得不真诚,所以他应付得很艰难。而厉择良的眼神就像个坐在台下看好戏的旁观者。



“那我适合做什么?”以前他问她。

“做个书呆子不错。”她为他的人生设计了书呆子这个职业。



反观厉择良,好像天生就是做这行的。那些商场中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或者是落井下石都是他的强项。她又看了眼厉择良,虽说她是厉氏的人,但是她一定会站在詹东圳的东正集团那边。



酒过三巡之后,詹东圳上洗手间。

写意看着他的背影不放心,便随后跟了出去。她走到洗手间之前的拐角,却被詹东圳拉进了一个漆黑的空包间。

“我就知道你会跟来。”詹东圳说。

“你喝醉没?”

“还好,暂时受得了。”詹东圳说着捧起她的脸,“你老是蹙着个眉毛干吗?”

“东圳……”

“突然听你这样叫我感觉还挺生疏的。”詹东圳笑。这时,酒意上头,詹东圳突然觉得有些晕眩。他弯下腰将额头放在写意的肩膀上,“我有点头晕,让我靠靠。”

写意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喝酒不该逞强的。”

“我可不想做什么都落下风。”

“什么下风不下风的,喝多了。”

听见她的数落,詹东圳会心一笑:“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写意也会这么温柔,我就是不想什么都输给他。”

“好了,好了,便宜也被你占够了,我们俩同时消失再不回去的话人家会怀疑的。”

写意轻轻推开他,詹东圳也顺势起身。

两人一同去,进门的时候詹东圳示意她先走,自己则靠在墙边等一会儿。

“喂。”写意推门前回身叫了他。

“嗯?”他抬头。

“东圳,谢谢为我做的一切。”写意说。

“我们还用说那些?”他冲她一笑。

写意进门入座,看见厉择良一个人在吸烟。

写意推门入座,看见厉择良似乎也是刚刚进门坐下来,一个人在吸烟,眉头紧锁。



她坐了好一会儿,詹东圳才慢慢回来。詹东圳的精神已比出去之前好了一些,不知道是否在她进来以后,他又独自一个人回去吐过。她晓得有些人要是喝得难受的时候去吐一吐,会舒畅许多。

写意原本就已吃过饭,所以她压根是一口也不想再吃。而且,在这里她本来就无关紧要的,也没多余的人来注意她。房间里的烟雾弥漫熏得她想吐,只求上帝让这顿饭尽快结束。

她无所事事,但也总不能无聊地拿个手机出来打游戏吧,那还不将厉氏的脸丢尽了?所以,她唯一打发时间的方式便是面带微笑,装作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讲话。

一会儿工夫,她也将东圳那边的人的身份搞清楚了。

詹东圳身边最亲近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男秘书,姓李;另一个大概是公关部的经理姓赵,叫赵凌菲,三十岁左右,长得虽不是倾国倾城,但是那双眼睛在顾盼神飞之间煞是迷人。

这个赵经理确实海量,所以大概就由她专门对付厉择良了。美女劝酒,且先干为敬,哪还有男人不喝的道理。

也不知道是厉择良酒意上来有些醉,还是他平时就喜欢和美女眉来眼去,此刻,竟和那个赵美女越聊越投机。写意不禁在心中不悦地咒骂。她心中刚骂完,就见厉择良有意无意地瞄了她一眼。

为了掩饰自己的腹诽,她急忙心虚地冲他傻笑一个。

这一下又正好落入赵美女的眼中。

“呀!厉总你看,我们把沈小姐给冷落了。”赵美女随即站起身,让服务员斟了两杯酒,“沈小姐,既然你是东圳的朋友,也是我赵凌菲的朋友。难得有机会,我就借花献佛借着厉总的地盘儿敬你一杯。”

很少有下属这样称呼老板的,写意听到略微意外,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说着,赵凌菲一手举杯一手将另一杯送到写意面前:“沈小姐,我敬你。”

这一句还未说完,就听詹东圳阻止道:“凌菲,她不会喝酒,你就不要难为她了。”

赵凌菲二话不说就听从老板的话。可是这酒也没有就这么收回来了,于是眼波一转又将话题转到厉择良身上:“厉总,你看你们的沈小姐不会喝酒,俗话说君子怜香惜玉,你是不是代个劳?”

方才,她敬厉择良的酒,只要扯得出个理由,厉择良都来者不拒。但是偏偏这一次他却淡然一笑:“我看怜香惜玉的是詹总吧,我就这样夺人所愿终究不好。”

厉择良不但让赵凌菲碰了个软钉子,还将皮球踢给了詹东圳。

幸好这个男人说话时候咬字清楚,不然让别人将那四个字听成夺人所爱,她沈写意在公司还怎么混?写意心中一声冷笑,好你个厉择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洗刷我。

没想到詹东圳却也耿直,写意看他那眼神就是准备喝了。她知道这些话和这杯酒于他詹东圳是无所谓的。但是若是他这一杯替自己喝下去,指不准厉择良以后没完没了地唱她呢。

于是,她起身,将她跟前装橙汁的玻璃杯双手端起来:“不敢请厉先生代劳。赵经理,我确实不会喝酒,现在就以水代酒与你干一杯,也算略表一下我的诚意。”说完,她咕噜咕噜地将一大杯橙汁喝了下去。

“詹总和我们沈律师不是单纯的老乡吧?”厉择良靠在椅背上用清冷的手指抽了支烟出来,然后好似不经意地问道。

“我们俩一块长大的。”詹东圳说。

“哦?那也算青梅竹马了。”厉择良意味深长地说。



这顿饭吃到很晚。

厉择良安排人送詹东圳一行去酒店。目送完詹东圳以后,他故作体恤下属,亲切地问:“沈小姐一个人怎么回去呢?”假惺惺地关心了她一下。

“我打车。”写意识相地说。

他点头,显然对此回答基本满意。



写意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接到詹东圳的电话。

“我们出来喝咖啡。”

“不要。”

“那就喝茶。”詹东圳马上换了个提议。

“一天到晚就吃吃喝喝。刚才你怎么不说,我都回家了。”写意说。

“我想请你很纯洁地喝杯清茶。”詹东圳说。

“你这人烦不烦。”写意没好气地说。

“写意……”詹东圳毫不气馁,“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你了。”

“瞎说,明明是二十分钟以前才见过。”

“……”詹东圳便不说话了。

“喂。”

“……”电话那边仍然沉默。

“你别太小气了,好不好?”

“……”

“冬冬!”她忍不住叫了他小名。

“……”他坚持到底。

“好了好了,我们喝茶。”

写意投降。

这男人就爱利用她的弱点。谁让以前老是她演皇帝,他演皇后呢?这些坏毛病都是被她给惯的。



约在詹东圳入住的酒店顶楼的旋转咖啡厅里见面,写意在门口就看见他坐在窗前靠里的位置等她。

詹东圳已经完全没有在电话里跟她说话的那种孩子气,脸望着窗外璀璨的灯火,神色若有所思。他的五官清秀,皮肤也很白,引得旁人频频侧目。有个年轻的女士走过去搭讪道:“这位先生,这里有人坐吗?”

他弯起眼睛,温柔地笑道:“对不起,我在等我的女伴。”说着指了指远处走来的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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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6 08:43: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杨望杰的日常生活非常平淡,朝九晚五,两点一线,并且周六加班。
他的家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县城里,所以大学毕业以后能留在A市实属不易。家中没什么背景,父母都是县城里的退休工人。因为在A城念了四年的书,又加上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好几年了,所以认识的朋友还算多。认识沈写意,纯粹是一个巧合。
那一周他刚好休年假,回老家一趟。对于他仍然独身的状态,母亲有些忧心,于是便给同在A城的表姐打来电话,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表姐。他也不是刻意独身,而是总觉得既然没有那么适合条件的人,就往后看看再说。
周末,表姐约他去家里吃饭。
“你姐夫公司有个女孩挺不错。性格挺自立的,不像如今一些年轻人疯疯癫癫。”表姐说,“就是也是个外地的。”
然后,给了他一张照片。
那是张合影,杨望杰顺着表姐指的人瞧去。一群人中间的那个年轻女孩有点瘦高瘦高的,照相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咧着嘴笑。
那便是沈写意。
后来,从第一次相亲见面他送她的时候,她就说过。
“我……不知道吴委明叫我来是因为他们夫妻俩想介绍我们认识。”
“也许说这些话会让你不舒服,让你觉得我自以为是,但是我如今确实没有想要成家的念头。”
“我……杨先生……如果你觉得我太坦白了,让你讨厌。我道歉。”
“其实……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当然,你要是看我不顺眼的话就……不必勉强了。”
写意结结巴巴地说了那一大串,杨望杰当然听明白了。
接触过几次后,他才发现这个女孩确实只拿他当普通朋友,似乎这种关系也永不会翻身。特别是那次婚宴上,他远远地看得很真切。
那个厉择良对她很不一般。
他一直觉得写意待人很真诚且坦然,没有小姑娘的扭捏作态。但是在厉择良面前不一样,她居然会因为那个男人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而面红耳赤。
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幸好,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写意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这个结局,所以他当时居然并没有多难受,只是隐隐有些遗憾。
喜宴上,旁边的伴娘,突然对他说:“你是杨望杰?我哥哥他呀总在我面前提起你。”
杨望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才想起来她就是新郎尹宵的妹妹,尹笑眉。女孩笑起来甜甜的,没有一般富家小姐的架子。大概因为尹家的生意是近些年才有些起色,所以没让这两兄妹染上骄横的恶习。
笑眉,笑眉,名如其人,杨望杰当时想。

这天晚上杨望杰在家休息,蓦然接到尹笑眉的电话。
“杨大哥,我哥和晓月买了两张电影票不想看了,你陪我去好不好?”
他是成年人,知道尹笑眉的这个看似不经意的邀请意味着什么。他说:“好啊,但是以后叫我望杰就行。”
看完电影,尹笑眉吵肚子饿了,要去吃点心。两人刚到咖啡厅坐下,他便看见了沈写意和一位男士正从里面出来。
沈写意也同时注意到他。
“杨望杰。”写意停下来招呼他。她旁边那位先生也随之彬彬有礼地点头。
杨望杰起身回应。他不认识那个男人,写意也无心替他们介绍。所以他不敢贸然伸手,也只点头示意。
写意看了尹笑眉一眼,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压低声音问杨望杰:“女朋友?”
杨望杰笑笑,不置可否。
待写意两人渐渐在他们视野中消失,尹笑眉却说:“这个女的,我好像见过。”
“你肯定见过,你哥哥结婚那天她也来了。”杨望杰提醒她,后面还有半句他留着没说,是他带她去的。
“哦!”尹笑眉恍然大悟,“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她当时坐在那个厉择良的旁边。我和晓月还为此讨论了半天来着。”
“你们讨论人家什么?”杨望杰好奇。
“女士之间的私房话,”尹笑眉故意撅起嘴说,“不告诉你。”
“你们俩姑嫂还挺谈得来的。难得。”
“那当然,我嫂子还是我介绍给我哥的呢!这个你肯定不知道。”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将话题从刚才的沈写意身上扯了老远。
却不想,最后尹笑眉又喃喃道:“但是,我总觉得她很面善,除了哥哥结婚那次我们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当时,这句话并没有被杨望杰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写意在家看人物访谈,这个节目她比较喜欢,那个主持人问问题一向很尖锐,很少顾及当事人的颜面,搞得人家很尴尬。曾经有一次,受访人当场拂袖气走。
但是也是为此,这个节目的收视率猛增。后来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就不直播了,隔日剪接后再上电视。

当写意看到出现在演播厅里,坐在主持人对面的的詹东圳,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小子也不怕下不来台。
开篇的气氛比较和谐。主持人说了些好话给詹东圳戴高帽子。后来,主持人的本性渐渐就原形毕露了。
主持人问:“詹总,我们都知道您是从您父亲那里得到东圳的控股权。”
詹东圳坦然地回答:“是的。”
“在您接手之后,对东圳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制,据说有些举动引得股东不满?”
詹东圳说:“我们的每次重大政策和制度的更改都是通过了董事会的决议,你说的不满我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笑了笑,詹东圳又说,“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也不是百元一张的粉红色钞票,做不到让每个人都喜欢。”
听到这里,正在洗手间漱口的写意一下子将嘴里含的漱口水喷到镜子上。
她从小就觉得这人很笨,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这样的社会中也学习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样,鬼得很。
此刻的杨望杰也在家看到了这个节目。他就是詹东圳?他才发现原来那晚写意身边的男人是何等人物。继而,不禁有些噫嘻兴叹,如果沈写意和厉择良之间是巧合的话,那么詹东圳的出现足足说明了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如此转念一想,他也就不再妄念了。
看这个节目的还有写意介意的另一个人。
厉择良换转了个台,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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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7 09: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詹东圳什么时候走的?”厉择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昨天下午。”接着,薛其归又递了张纸给厉择良,“这是他在A市这几天见过的人,和一些细节。”
厉择良接过来粗略读了一下。
薛其归说:“只要我们拖一拖,恐怕东圳集团那边无论如何也坐不住的。他们的工程拖一天便是数十万的亏损。他们如果这样拖下去,怕是一分钱也捞不到。因而看来我们是势在必得的,所以请厉先生放心。”
“不过,”薛其归补充,“这几天詹东圳来A市走动比较多,厉先生你也看到这个名录了,就怕到时候政府那边给我们压力。”
“我知道这个分寸。”
“还有,这是上次厉先生要我查的事情。”说完,薛其归又递了份文件给厉择良。
他捏在手上,翻了许久。
“如果没有事,我就先走了?”薛其归问。
“嗯。”厉择良放下东西,走到窗前举目东眺,不知听到对方在和他说话没有,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待薛其归离开他家时,他还站在那里连头也没回一下。他们平时都知道他的脾气,也见惯不惊了。
为了方便工作,厉择良在市区置了套公寓独居,每天除了钟点工来打扫房间,便很少再来人。       
他依旧在客厅的落地玻璃前往下眺望,全城的夜景尽收眼底。那样璀璨斑斓的灯光映得他的双眸更显明亮。
他站了许久又突然回身去找酒,往杯子里倒了一半的时候突然顿住,默默地想,如果真的是杯毒酒,是不是他也会甘之如饴?想到此处,他再看方才薛其归给他的那沓文件,双眸骤然一沉,忽地恼怒,将酒杯狠狠地摔向墙角。
一瞬间酒杯“砰”的一下碎成了渣子,四处飞溅。
他盯着着那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瞧了许久。
最后不知是倦了还是他的心思平稳下来,缓缓坐到沙发上,嘴角抽动了一下,笑得有些苍凉。

这几天写意一直在做一件事情——促成厉氏和东圳的合作。她花了所有的空余时间来加班,为的就是将那份与东正集团的合作计划书搞出来。她并非业内人氏,于是翻阅了许多资料,熬了几夜通宵,才将与詹氏合作和厉氏单独收购蓝田湾的各种利弊理论一一分析。
她不是单纯地想左右整个厉氏的意见,只是想让厉择良或者薛其归知道,并不是只有收购蓝田湾才能让厉氏最大获利。
之前她先给薛其归看,薛其归倒是戴起眼睛仔细读了读,才说:“沈律师,说实话你写得不错。但是这个事不在你所属的工作范围之内,而且厉先生已经明确说过他的意见,我们不能逆他的意思。”随即将东西送还给了写意。
在收购蓝田湾的预算协调会上,轮到写意说话时,那位助理问:“沈律师,您有什么需要发言吗?”
她说:“这样与东正集团长久地拖下去,对厉氏也有影响。而且购买蓝田湾,对我们的资金回笼有阻碍,必定会波及其他项目的投资特别是观澜别院的三期工程。不知道厉先生是否考虑过?”
在座的人有些提心吊胆地等待厉择良的回话。
厉择良看了薛其归一下,说:“薛总经理,我不希望这种发言再次出现在我的会议上。”那个声音在宽阔的会议室里显得很清亮。

中午吃饭后,写意趁来往的人不多到二十三楼去送资料。写意在走廊的另一头远远瞧到厉择良。他双臂抱胸,站在门口听业务部经理说话。平时在室内他只穿一件白衬衣,袖子微微撸起来一点,所以看得见手上戴了只腕表。
“厉先生,我有事情找你。”写意客气地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
待厉择良完事进门,写意将报告书放到他桌子上,说:“我觉得这完全也是对厉氏有利的提议,我很辛苦地写了很多天,只希望厉先生能看一下。”
厉择良问:“你的意思是说辛辛苦苦写了几天?”
写意以为他的态度在松动,急忙点头。
他抬了抬眉头,左手拿起那份文件夹,然后——扔在了座位旁的垃圾筐里:“你有你的职责,我不是花钱请你来做这个事的。”
写意咬了咬牙:“厉先生,请你尊重一下别人。如果……”
“沈律师!”厉择良打断她,“也请你尊重一下我。”语气极为冷淡。
既然话都谈到这个份上,写意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写意去开会,却没想到薛其归的助理拦住了她。
“不好意思沈律师,厉先生吩咐了薛经理,说以后只要是跟东正集团有关的会议都不需要你参加。”
写意听见倒是不是非常惊讶,只是说:“那我进去找下厉先生。”
“厉先生不在里面。”
十分钟后,写意找到厉择良的办公室。
“厉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插手?”写意进门就问。
“你指什么?”厉择良埋头看文件,没抬头地问。
“并购蓝田湾的事,既然唐乔也在负责,为什么你要将我从里面踢出来。”写意说。
厉择良靠在椅背上:“这是公司的决定,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
“那请我来做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做事不合适不如将我退回唐乔去。”她说了些气话。
厉择良用一种冷冷的眼神瞥了写意身后无可奈何的林秘书一眼。小林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律师,无论你以后在不在厉氏做事,都请你进来之前先敲门。”
很明显,刚才写意是硬闯进来的。
待小林关门出去以后,厉择良请写意坐下,又说:“你问我为什么不许你插手,那我倒想问问,我为什么要让一个和对方有私交的人掺和进来?你要怎么样?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不信你在唐乔,乔函敏就是这么教你的?你为东正集团旁敲侧击说了多少好话,你的那份方案书是为厉氏写的呢,还是为东圳那边写的?我以前都是听着隐忍不发,可是——沈写意你却得寸进尺了。在这厉氏上下哪个人敢公然拂逆我,但是你沈写意却可以。只要是我说了不的事情,厉氏上下哪个人敢再提,你沈写意也可以。沈写意,我再问你,你这样在我面前得寸进尺,究竟是仗着什么?”
他一口问了数问,语速越说越快,语气已是怒极,但是恰好在最后一句“究竟”那里又慢下来。
写意一时觉得自己理亏,随口答道:“我仗着什么?”
“不过就是仗着我待你和别人不一样,自以为我厉择良喜欢你!”
写意听到这里微微一怔,然后脸色刹那就白了:“我没有。”
“你扪心自问,你哪一点没有?”厉择良怒道。
她嘴唇微启,想争辩什么却也没有开口。两个人便僵持在那里。
片刻之后,写意才缓缓说:“朋友在危难之中伸手相助是人之常情。况且蓝田湾的合作,无论对于厉氏还是东正集团都是双赢的好事,但是我却看不懂为什么厉先生执意要将蓝田湾私收囊中。我这人生来倔犟,个性有些刚烈,有顶撞厉先生的地方大概是本性使然,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要是厉先生有些误会,请您包涵。”
写意平平淡淡地说完了一席话,也没有和他吵,只道是自己决意明天不再来这里上班的语气。
厉择良听闻后闭上眼睛,一边点头一边连说了三字:“好,好,好。既然这样,不如我遂了你的心意。”他看着她,又说,“沈写意,我们做个交易。”
写意没有答话,等待他的下文。
他说:“詹东圳的蓝田湾合作计划,我同意。”接着顿了顿,“但是你要拿你自己来换。”
写意倏地站起来:“厉……先生,你!”
厉择良道:“我没有开玩笑。这个项目,如果我和东圳那边合作,就要投资五个亿。沈律师,难道整整五个亿还不够让你屈尊?”他又说,“而且詹东圳如今在詹氏早就是水深火热,这个项目如果谈不成丢掉的话,也许再也支持不了几天就被要股东们撵下台去。你又不是不晓得他是庶出,这样一来恐怕在詹家是永世也翻不了身。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帮他吗,这样的举手之劳你又何乐不为呢?”
说话时,刚才出现在他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找不到踪影,仿佛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桀骜慵懒的厉择良。
“如果我不同意呢?”写意冷冷问。
“你不会不同意的。因为你知道,无论詹东圳还是你介意的唐乔,我翻手就可以让他们跌到地狱。”从厉择良此刻的表情看,好像他们聊的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片刻后,他又道:“而且詹东圳倒了,谢铭皓也会倒。那你说,接下来你姐姐她们怎么办?”
写意目光猛然一滞,烟波微闪,瞪住他:“你派人调查我?”
“这个问题不属于我们谈论的范畴。”厉择良完全不想回答她。
写意紧紧握住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幸亏她从不留长指甲不然多半已经折断。许久之后才将拳手又放开。
“一会儿,我会让林秘书给你我的住址和房钥匙,你今晚搬过来合约即时生效。”厉择良说。
写意苍凉地笑了笑:“那请厉先生容我斗胆问一句,合约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厉择良也笑道:“等我腻了为止。”

待写意走了以后,厉择良才敛尽笑容,继续拿笔看他刚才的文件。没想到看了半天居然一个字也没读进去,他心中一恼,将文件扔到桌上,有些疲惫地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这一层,很少有人来往,都知道他喜欢安静,所以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此刻,写意一走这屋子也变得寂静得很,只有墙上挂钟在有节奏地滴答滴答响动,却听忽然“啪”的一下,他将手中的笔折成了两截。
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也做了件这么蠢的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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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0 09:48: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下午,杨望杰接到尹笑眉的电话。
“嘿嘿。”她在电话那头傻乐。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心结解开当然高兴啦。”尹笑眉说。
“什么心结?”
“我上次跟你说见过那位沈小姐的事情啊。哈,搞了半天你一点也没放心上。”
杨望杰一哂,没想到她真这么较劲儿:“我忙活的这几天,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难怪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居,你和我哥差不多,工作起来就别提有多废寝忘食的了,平时又闷得要死。”
杨望杰提醒她:“你不是要给我说事情吗,又绕到那哪里去了。”
“哦,那个沈写意和我是M大的校友哦。昨天我突然想起来。”
“校友?”
“嗯,她是我大学时的学姐。以前在M大的时候我们一起都是梦想剧团的,”尹笑眉解释,“就是我们学校的一个话剧社团。难怪觉得眼熟啊。”
“是吗?”杨望杰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以前她还和我演过一个剧呢。真怀念那个时候啊。”尹笑眉感叹,“要不是我老爸阻拦,我也想当演员。”
“你才多大,就开始伤春悲秋的了?”
尹笑眉虽然年纪并不小许多,但是一直被当做家中之宝,所以个性纯真可爱,总给人长不大的感觉。
“望杰,什么时候我们约沈小姐出来叙叙旧啊。”
“这个……”杨望杰有些尴尬。
“哈,我知道了,你心里有鬼,看上人家沈小姐了?”
杨望杰一时难辩,只得说:“那等沈小姐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但是,此刻的沈小姐正在厉择良的公寓里。
公寓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种从卧室走到餐厅都要历时好几分钟的上千平米的豪宅。很普通的电梯公寓,只是每间屋的窗户能将全城的风景纳入眼中,包括城市那一头的名翠山。
屋子装修得非常简洁,连灯具都是简单明亮的样式和色彩。
公寓除客厅外有一个卧室,一间书房。另外还有一个娱乐室,里面只摆了一个斯诺克的球桌。
这个时候的写意丝毫没有心情琢磨厉择良的喜好,她从进屋便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厉择良不但让小林叫了车送她,还公然放了她半天假。真不知该说他是假公济私,还是宽待下属,写意的嘴角冷嘲般地动了动。
她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只见窗外天色渐渐已经黑尽,各色灯光慢慢亮起来,又将漆黑的天映出了一角通红。
一个人,也没有开灯,她就这么等着,沐在黑暗中等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突然,她敏锐地听见“叮咚”一声,这一层的电梯好像响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个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朝这个方向走近。她心中一紧,挺直了腰,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拽住手袋。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在路过这个门口的时候没有一点停顿,就拐到别处去。
不是他。
在心中确定出这三个字后,写意这才松懈下来,摊开掌心一看,居然布了薄薄的一层汗。

随即,写意的电话却响了。这周围很少有声音,所以铃声一下子响起来,吓了她一跳。
“写意啊。”是任姨打来的。
“任姨。”
“刚才写晴说话,突然提到你。”任姨的口气中有欣喜,因为自从生病以后,写晴从不认识那三个人以外的任何人,包括写意在内。
“提我什么了?”
“她吃过饭,突然就说:‘爸爸要去看写意吗?’问了我两次。”
写意笑:“真好。”
真的很好,无论如何,写晴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
挂了电话以后,她有些倦,便和衣蜷在沙发角想打个盹,以便有精力应付厉择良回来后的事情。她靠上去,却觉得脸上有些异样,自己伸手去摸,居然是眼泪溢了出来。
指尖一触,却是冰凉。
写意便这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挨到了天亮,而那厉择良竟然是一宿没有出现。她干干净净地将昨天的套装换了一套,洗漱完毕,准时上班去。

不到十点,有人来电话通知她去开会。
“是什么会?”她问。
“蓝田湾的战略协调会议。”薛其归的助理回答,完全不提昨天她将写意挡在会议室门外的事情。
呵,写意想,他所说的合约即时生效果然如此迅速,如今她的权利又完全恢复,不禁鼻间一声冷哼。走到会议厅门口,正好撞见厉择良等人迎面走来。
她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厉择良紧抿嘴唇,也不做声。他身侧的薛其归却笑容满面地说:“恭喜啊,沈律师,你的提议,我们决定采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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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0 10:51:2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有意思,楼主能都传上来吗?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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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2 09: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O(∩_∩)O~迫不及待了?我会坚持更新的。每天品一点也是错的哦!如果实在等不急了,可以去买书。当当网和卓越网都有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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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2 09:2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写意冲薛其归点点头。
许多人对公司的逆转性决策都觉得有些意外,时不时有人用种狐疑的目光瞅写意。她正襟危坐,面色如常。
会上厉择良兑现了他的承诺。也许,没有人知道在这背后,他和她之间有着怎样的交易。
晚上,写意又去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厉择良的身影。如果还要在沙发上窝一夜,全身恐怕要难受得散架,可是无论如何她也绝对不愿意踏进他的卧室半步。她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蜷缩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前她想:但愿他今晚不要出现,永远也不要出现。

厉择良跟人吃过饭,回到榆阳路的厉家老宅。他没常去住,却在昨天突然出现,搞得老宅里的一干人措手不及,忙活了半天。
今天还没进门,管家老谭便迎过来问:“厉先生用过晚饭没?”显然已经有准备。
“吃过了。”厉择良说,“谭叔,又来麻烦你。”
“哪儿能这么说呢,我们时常盼着您来。这老宅子没有年轻人,倒还显得冷冷清清的。”老谭说。
厉择良笑笑,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老谭准备好更换的衣服送进浴室,谨慎地问了句:“厉先生,需要帮忙吗?”
“不用。”厉择良一边解领带一边说。
老谭又看了他一看,见他喝过些酒,有些不放心。昨夜,厉择良回来后,一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回屋神色非常异常。后来还在浴室里闷了一个小时,害得几个下人在外面不知如何是好,却也不敢贸然吱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虽然腿脚不便,却极不喜欢在人前露出残腿。最后,还是老谭来了才敢在门外叫他。
厉择良察觉到他的担忧,笑着说:“我洗个澡能有什么问题,以前你们就是太放不下心,才害得我想搬出去住。”
“二少爷,”老谭不自觉地改了旧称,“你近几年酒喝得太多了,烟酒伤肝伤肺,要是生意方面不得已,有时候也叫英松他们应付下吧。”他从小见厉择良长大,了解他的性子,于是劝他的语气极轻,生怕惹恼了他。
“嗯。”厉择良冲老谭笑了笑。
老谭却瞧见他只是动了动嘴角,脸上的神色却是显得一副有心事沉底的模样。他知道厉择良虽说不是个性格浮躁,随意发脾气的人,可惜心里倔得要命。跟他多说无用,便不再啰唆随了他去。
待厉择良洗完澡,准备休息时已近深夜。他喜欢看灯光,所以只要一回老宅,老谭就知道让人把花园里的地灯全部亮起来,这样他若是站在二楼的卧室里刚好看得见。
他独自仰面躺在卧室的床上。一轮弯弯的下弦月挂在空中,射出的浅浅白光洒进屋,正好落了一小块在他的脸角。
他有些失眠了,起身去摸电话,没有翻电话本就用手很熟练地按了一串数字,放到耳边拨了出去。接通后,那边响起了供应商发出一个提示空号的电子留言,在重复几遍之后那个机械女声突然消失,变成了长久的忙音。
他又将屏幕移回到面前,眼睛呆呆盯着那十几个数字,接着,缓缓地又拨了出去……这是他除了酗酒以外,唯一一个能治疗半夜失眠的方法。但是如今,这个小小的魔法却在今夜,在一次又一次地等到忙音之后失了效。

他看着窗外想了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轻轻起身,没有惊动宅子里的任何人。他穿好衣服下楼出门,打了个车直奔市区。
一路下车,过街,坐电梯,都没有一丝停留,当他下了电梯走到自己公寓的门口却犹豫了。他原本掏出了钥匙,现在又原原本本地收回了兜里。随即一个人靠在门口的墙边,摸出一支烟,点燃后猛吸了几口。
只见烟头的青烟在他的指缝中,缭缭绕绕地散开。厉择良一支接一支地抽,到了最后一支不剩的时候,他在暗处默了默,随即将门打开。
眼睛很快适应客厅里的光线后,厉择良看到了蜷在沙发上的写意。她脸蛋朝外,脑袋枕在沙发的扶手上。厉择良有些刻意地放轻脚步靠近她。
她好像睡得很不踏实,呼吸时快时慢,不过依旧孩子气地微微张着嘴巴,看得见里面贝壳般的小碎牙。
他悄悄伸手,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写意脸颊的皮肤,却没想到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情愿地拂开他的手,身体挪动了一下。
厉择良这才想起来,她似乎是最不爱亲近身上带烟味的人。想到这里,他走到浴室开灯洗手。可是,待他再回到客厅,写意已经站在那里等他。
“厉先生。”她冷漠而且客气地首先称呼他。
“你醒了?”
“雇主都来了,我有什么道理能故作不知地继续睡下去。”写意带着种异样的情绪说。
厉择良听见她的嘲讽,却是笑了笑,转身去厨房。
他在厨房问:“沈小姐,你喝水吗?”
“不敢劳您大驾。”
结果,他还是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自己坐下沙发后说:“你坐。”
写意冷冷盯了他一眼,就是不照做,倔犟地站在原地。
“沈小姐,你这个样子,”厉择良喝了口水,尽量压制住心中的不悦,“合约期间我们会很难相处。”
他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她一见就窝火。
“有什么可相处的,难道厉先生还要你我装成一对恩爱男女给别人吗?”写意讥讽地说,“我们这种交易肮……”
只听“砰”的一声。
厉择良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砸在茶几上,将她口中的“脏”字湮灭掉。因为剧烈地震动,那杯中的水飞溅了出一半洒到桌面上,不一会儿便顺着桌沿滴到地上。
“不愧是做律师的人,骂人犀利。那么请问下沈律师,”厉择良有意无意地冷笑了一下,“我们俩这肮脏的交易,你什么时候兑现?”
写意看着他的笑容微微一怔,她瞧出来或许他在耻笑她。她用牙齿咬住下唇,咬得发白,终于下了个决心似的松开嘴唇,说:“厉先生,现在就如您所愿,如何?”
话音刚落,她便突然迈开脚步,朝厉择良的卧室走去,走得很快。在她进了卧室以后便一路走,一路解自己身上衬衣的衣扣。
她脾气极坏,解到中途那扣子不听使唤,她便用手使劲去扯。
就在此刻,厉择良脸色微变三步并上去,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抵在卧室的墙边。他迅速地阻止了她想要继续的动作,钳住了她的双手。
“沈写意,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她冷笑。
“不要这样对自己。”他声音低下去,有些后悔。
此刻,写意衣襟的扣子已经敞开了一半,粉色内衣豁然而现,胸口白皙肌肤也裸露在空气中。
“真的,”他低声地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你不要这样。”言语间居然隐隐透着祈求。
说着,厉择良放开她,腾出一只手去替她理好衣领、系扣子,想将它们复原。
没想到在手指碰到写意胸前肌肤的时候,写意下意识地拍开他的手,很嫌恶地说:“不要碰我!”
她的表情异常鄙视。
这一下却真正激怒了厉择良。
他用右手钳住她的下巴,使得写意的后脑勺狠狠地砸到墙上,上身死死抵住她。
一时间,写意觉得脑袋里突然蒙了,须臾后才传来剧烈的痛觉。她倔犟地咬住牙,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低下头去,眯着眼睛说:“不要碰你?难道你刚才那么主动地脱衣服只是让我在旁边看?”
他一句话说得写意脸色绯红。
“无耻!”她抗拒着他的力道,使劲地别过脸去。
厉择良面色一怒,将她的脸又扳回原位,随即埋头狠狠吻住她双唇。可是,写意却紧紧闭唇咬牙,不让他得逞。
他用那捏住她下巴的手指一用力,迫使她不得不吃痛地张嘴。他的舌趁机钻进去,肆意地侵略索取,写意想要咬他,可惜两边脸颊被他捏住后竟然丁点儿都无法动弹,还只会咬到自己。
写意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隔着衬衣传了过来,他的呼吸扑在自己的皮肤上,有些急促。不过,他在盛怒之下的吻,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他吻得那么激烈,可是唇却是冷冷的。唇上那种冰冷的触感,完全没有触及两人的情欲禁地。

许久之后厉择良才离开她的唇,接着凑到她的眼前,压低嗓音,冷酷地挑衅地说:“求我,我就放了你,否则我要继续。”
写意闻言,立刻想将手挣脱出来给他一巴掌,却又被他向后反扣住。他只用了一只手便锁住了她两边手腕。
因为缺氧的关系,写意呼吸起来有些气短,但是她仍然睁眼直直瞪住他,昂起头不肯松口。
厉择良见状,迅速地低头将他的吻转移到下巴,一点一点地撕咬吮吸,接着是脖子。写意身体僵硬地抗拒他,不断挣扎间却绝口不示弱。
他停顿了下,又说:“沈写意,求我!否则我要继续。”
偏偏她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回头的人。
可是,当厉择良将写意那对丰腴的柔软收纳在手掌时,写意身体一震,终于发出了绝望的悲呜声,听起来像是要哭的样子,却依然决口不说求。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微微怔忪间手开始放开她。
就在这一刹那,写意没来得及细想,找准时机用尽全身的力气提起脚朝他踹了去,然后使劲推开他。她飞速地整好衣服就要夺门而出的时候,却看见厉择良蹒跚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一下子跌坐在地。
他扶住右腿,豆大的汗珠挂在额角,瞬间脸色惨白得吓人。
电光石火间,写意猛然想起自己情急之下,居然踢了他右边的膝盖。她张大了嘴,懊恼得不知所措。
“我不是故意的。”她颤着声,又回过来蹲下去想去查看他的腿,却被厉择良掀开。
“出去!”他强忍住剧痛说。
“我帮你。”写意爬起来,又要去扶他。
他却丝毫不领情,提高声音重复:“出去!”
“我……”
咚——
厉择良恼怒地一把将手边的那个落地灯打翻,吼道:“我请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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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3 09: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写意沉默了一下顺着他的意思走到门外,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臂弯里,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默念。
“沈写意,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并不知道踢一下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这只是情急之下的自我保护。”
“他平时除了走路稍微有点异样,其他都跟正常人一模一样。所以你也一直当他是个普通人。”
“虽然你和他有协议在先,但是谁让他那么粗暴。”
写意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重复那些话,心绪渐渐安定下来,才开始计划接下来该做的事情。理清头绪后,写意第一个跟季英松打了电话。她刻意省略了前面的起因,只是说:“我们发生了点冲突,然后……我踢到了厉先生的脚……”
“右脚?”季英松马上接过话问。
“是……的。”
季英松在心中倒吸了口冷气。
“我想帮他,可是他把我撵出来了。”写意说。
“既然这样你就别动,我马上过来。”
写意蹲在地上,每过一秒钟就像在忍受煎熬。突然,听见里面有些响动,似乎是电话机被拂在了地上。
她终于忍不住,回卧室去看他。
此时的厉择良正依在床沿边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的电话果然掉了下来,想必是方才他想坐上床去,滑下来的时候绊到的。
她看见床边垂下来的被套边缘,被他的手指死死拽住,原本粉色的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有一半变白。而他的右腿,无力地放在地面。
写意那原本平复的心一下一下地开始抽痛。
她不该那么对他。

厉择良看到她的出现,用那种极冷的语调问:“你还没走?是想留下来欣赏下你的成果?或者再来一下,让你解解气?”
“我知道,你想气我走,”写意淡淡说,“可是,我就是想看看你软弱无能地坐在那里笑不出来,也不能盛气凌人地寒碜别人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沈写意!”厉择良自然被她激怒了,拿起手边的手机就朝写意摔去。
她居然也没躲,任由那手机狠狠地砸在她的前额。那力道很大,砸得写意的头不禁朝后轻轻仰了一下。她伸出手背揉了揉,很隐蔽地皱了下眉毛,似乎有些疼。
厉择良见状眼中一愣,却又迅速地恢复了刚才的神色。
“若是不解恨,你后面还有一个电视遥控器。”写意说。
这一回,厉择良再没有接下来的激烈动作,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语气淡下来说:“你走。”
“我不走!明明是你让我来的,现在又无缘无故让我走。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有本事就站起来,把我给撵出去。”她开始耍赖。
这一回倒是突然让厉择良没辙,他有些乏力地说:“你出去吧,我不喜欢别人见我这样。一会儿我会叫季英松来。”
“这就奇怪了,难道季英松就不是别人?”
“他……不一样。”厉择良有些语塞。
“是是是!在你眼中,他自是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她笑,因为突然想到小林曾经以为季英松拒绝她的原因是厉择良。
写意走近去搀他。这次厉择良没有粗暴地掀开她,但是写意在碰到他肩膀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下意识地抗拒而显得有些僵硬。
他轻轻推走她的手,说:“我自己能站起来。”
“我就不明白,明明就有人在旁边可以帮忙,干吗要自讨苦吃?”
“我真的可以。”
说完,厉择良双手反撑住后面的床沿,然后缓缓地又在左脚用力,将身体撑起来,带动无法动弹的右脚,一点一点地提高、移动。
写意看到他的脸虽然惨白却透出一种难以侵犯的坚定,这让她回忆起他每日清晨独自偷偷地在公司爬楼梯的情景。
蓦然之间,她觉得在他那不欲为人知的伤痛下面掩埋的那颗心,是如此的坚硬和骄傲。写意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几乎要溢了出来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果真凭一己之力坐到了床上,长长舒了口气。他本来是个不易流汗的人,此刻衣服都已经湿透。
“我看看伤。”这下,写意想蹲下去,想挽他的裤脚。
厉择良却再次避开,而让写意去替他拿药借以转移她的注意力。等写意找到药瓶,倒好水进来,厉择良已经在腿上盖好毯子靠在床上。
“替我打个电话给季英松。”
“我打了,他可能马上就到。”
“我吃了药,大概会睡一会儿。”
“好的。”写意点点头。
不知道那药有没有作用,能不能镇痛,只见厉择良抿住嘴,似乎说话都很费力。她想去拧条毛巾替他擦擦脸上的汗,转身的时候被厉择良拉住。
他忽然问:“疼不疼?”
写意愣了下,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接着才想起自己的额头,摇头说:“不疼。”
待写意拧好毛巾回来,厉择良已经睡着了。熟睡的他,手指依然紧拽住身上的毯子。她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碰那条腿。
写意立在床前看他,一直以来他给她的印象从来没有服过输。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其他方面,似乎没有人能挫败他,甚至能强悍得让人忽略掉他的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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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7 09:27: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随后到的是厉择良的医生。
“小季,我都跟你说过,绝对不要让他再受伤。”那位姓何的女医生有些埋怨,说着就掀开毯子,准备拿剪刀铰开厉择良右腿的裤管。

季英松突然用身体挡住写意的视线:“沈小姐,你回避下。”
“我就看看。”
“厉先生他不会同意的。”
“等他醒了我跟他解释。”
“可是……”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他现在又不……”还有“知道”两个字写意张了嘴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一条腿有一点点瘸。
她一直以为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残缺。
她一直以为他不爱别人碰他的腿,只是因为有狰狞的伤痕。

直到看到医生剪开他的裤脚,然后从小腿上卸下假肢,她全身一震。她居然从来就没有发现那条腿是假肢。那膝盖以下的小腿,只有一半,以下是被活生生地截断的。
她发誓她以前真的不知道他的腿真的有那么严重,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写意捂住嘴,骤然而至的酸楚涨在胸口,愈演愈烈,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而此刻,截断的部分和假肢的残断面,原本有缠着白色纱布的伤口如今又渗出血渍。
何医生一边让护士帮忙解纱布一边说:“上次受伤的时候,我就让你们劝他这段时间暂时不要戴假肢,为什么不听?今天又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何医生瞥了季英松和写意一眼。
他俩都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会儿,何医生将他的腿包扎好,脱掉手套:“幸亏你们让他吃了药睡下去了,不然要等我来还不知道痛成什么样。”又说,“如果他还是坚持住这里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待了。你们……你们真的应该好好照顾他。”
“可是他腿上的伤口为什么会引起那么大的疼痛?”写意问。
何医生说:“这个小季知道,他长期都有很严重的幻肢痛。”见到写意脸上的迷惑,她解释说,“这是截肢后经常出现的疼痛,因人而异,有人是刺痛有人是灼热感。一般人在适应假肢后就消失了,但是他却一直都存在。而且厉先生在身体特质上面有超越普通人的敏感痛觉,两种因素重叠起来给予他的煎熬,完全是我们正常人无法想象的。”
这个写意倒听说过,确实有的人对疼痛的感觉超越一般人很多倍。
写意朝床上睡着的厉择良看了一眼,心揪成了一团,懊恼得要死。她刚才居然那样凶狠地踢伤了他。
何医生在准备离开,收拾器具的时候,问:“这位小姐的额头要不要处理一下?”
写意摸了摸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不用。”她这人从小比较大条,和厉择良刚好相反最不怕疼。
接着她又想起什么,来了句画蛇添足的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她总不能让别人知道是被床上那个男人打的吧,不然多丢脸。但是解释完自己又觉得好笑,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了写意的话,何医生没有坚持,毕竟她的病人是厉择良,于是收拾了东西就和随行的护士一起离开,走的时候说:“他要过几个小时才会醒,但是假肢暂时不能用,明天我再来。要是他再固执的话送到医院去。”
写意和季英松齐刷刷地点头。

趁着药效没过,季英松叫人将厉择良移回了老宅。写意自然没去,见到载着厉择良的车子远远消失在视线中以后,她才自己在心中默默地念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抬头看到天已经灰蒙蒙地发白,环卫工人已经开始上班,洒水车响着清爽的音乐在城市的街道上游走,不知不觉间所有人已经折腾了一宿。
写意洗过澡后一头倒下便睡。
睡梦中,模模糊糊地在她脑中涌现出许多残断的影像。特别是她后来独自一个人回到卧室去看厉择良,取掉假肢的那条腿下面的毯子,明显地塌陷下去,空空如也。这个画面在她脑子里反复地闪现,梦中的她有点不敢正视那个地方,垂下头去。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写意一觉睡到下午,被电话吵醒。
“写意,是我,杨望杰。”
“你好。”她迷糊地揉了揉眼睛。
“这么早就睡觉了?”
“没,我昨晚熬了夜,还没起呢。”写意说。
“哦。还说请你吃饭。”
“怎么?有好事?”
“我这里有一个你的学妹,想和你叙旧。”
“学妹?”写意起床拉窗帘。夕阳的余晖照在对面楼房的墙上,有些晃眼。
“你念的M大吧?”
“嗯……”写意定住了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的脚步。
“尹笑眉认识吗?是你在话剧团的师妹。”
写意一怔。
杨望杰许久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回音:“写意?”
“我在。”
“你忘了?”他问,“难道是笑眉她自己记错了?”
“我……”写意有些尴尬。
“你念的M大?”
“是的。”
“参加过学校的话剧社没有?”
“大概……没有。”写意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些说辞,但是到最后只好否认。
“大概没有?”杨望杰叹这个回答有些诧异,没有就没有何来什么“大概”。
挂了电话以后,尹笑眉问:“怎么了?”
“好像不认识你,也没参加过话剧社。”
“不可能。”尹笑眉拧着眉毛回楼上去拿东西,过了一会儿翻了好几本相册出来。
她埋头找了找,翻到一页指给杨望杰看。
相片是谢幕后所有的演员在后场照的,尹笑眉站在前排,而离她不远处,中间那个留着过肩直发,个子有些高,弯起嘴笑得很灿烂的女孩,明明白白就是写意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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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9:32: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两人狐疑地对望一眼。
“为什么?”尹笑眉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说没有。”
“也许记性不好。”
“记性不好?难道一个人会不记得自己在学校的时候究竟参加的是篮球队还是乒乓球队?难道一个学过演话剧会以为自己学的是钢琴?”
尹笑眉说得有点不合逻辑,但是也不无道理。
“可是,你不是说你后来没念完四年就留学去了吗?也许后来沈小姐……”
“那么我问问我同学。”尹笑眉说。
“算了,笑眉,也许人家有什么往事不愿意再提,也不喜欢你这么刨根问底的。”
尹笑眉有些赌气:“可是我就好奇,我就喜欢八卦人家的隐私。怎么着?”
略顿了顿,她又说:“而且为什么她不愿意别人提,为什么她要故意说不认识我,难道你就不好奇?”

她这人好奇心非常强,认准了的事情不搞清楚绝对不会罢休。二话不说,就给外地的朋友打了电话。
“是啊,沈写意嘛,我们政法系的,比我们高一届,我记得她。”那位女同学说,“蛮好相处的一个人,在话剧社待了很久啊。”
听到这里,尹笑眉向杨望杰一扬眉,摆着一副我没有骗你的样子。
“我们一起的排那个剧……”尹笑眉回忆。
“《萨勒姆女巫》。好难的剧目,后来大家居然成功了。”同学接嘴说。
“对对。我演的那个牧师的女儿。”
“是啊,没排完你就跑到美国去了。”
“嘿嘿。”尹笑眉不好意思地笑。
“后来还害得我们到处找人救场。”女同学埋怨。
“不好意思啦,下次你来A市我请你吃饭,陪你玩。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哦。”尹笑眉的毛病,说一说的又跑题了,对方也跟着跑题。
“嗯,后来大家都很想念你来着,你和隔壁班的男生……”
“嘘!”尹笑眉急忙喊停,然后瞅了瞅杨望杰。这才想起来问正事。
“那个沈写意,她一直都在话剧社吗?”
“没有,最后两年她去外国留学去了。”
“真的?”尹笑眉问。
“就是笑眉你走了以后,她也去国外了。”
“去哪里了?”尹笑眉追问。
“好像是德国吧,其他就不清楚了。”
似乎咔嚓一下,线索就在这里断开。

尹笑眉挂了电话,有些失望,她本来以为会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幕。
“那我们再问问别的人?”她询问杨望杰的意见。
“人家的事情管这么多做什么。”连他都觉得尹笑眉有些多事了。
“谁让你……”尹笑眉看见他似乎是有些责备她,她顿了顿,撅着嘴委屈地说,“谁让你……以前喜欢她。”
听了尹笑眉最后的一句话,杨望杰一哂。他不知道她原来是这个心思。于是,他忍不住去摸了摸尹笑眉的头。连这小姑娘也看出来了,他以前喜欢过沈写意。
“既然你都说是以前了,还提来干吗呢?”他说。
尹笑眉欣喜地点头。
可是,她却没有发现杨望杰在离开她家以后,思绪却飘到了别处。“她究竟为什么故意不认识我,难道你就不好奇吗?”就是这句刚才尹笑眉质问他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来去,当时他没有回答,但他确实也想知道答案。

这个时候,写意已经起床正在为饥肠辘辘的自己做饭。她饿了一天,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面。接着,她去洗手间洗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怔了怔,额头有些红肿了。
这个男人下手真不是一点点狠啊,丁点儿也没留情,她嘴里嘀咕。接着一扭脖子,发现被他按倒撞到墙上的后脑勺也疼。估计一前一后肿了两个包。
她回想起厉择良扔东西来砸她的神情,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若是这个想法被他听见,还不知道他又会气得拿什么东西扔过来。虽说大不了就是额头上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再挨他一下。
写意电话响了,回客厅去接,居然是小林。
“写意,你咋没来上班?”
写意想了想,只好说:“我通宵没睡,就睡过头了。
“你不会是去喝酒了吧?”小林问。
“不是,我喝了酒要发酒疯的。”写意笑。
“还好,上次没有发酒疯,就是让厉先生他……”小林说到一半儿,顿时自觉失言立刻打住。
“我喝酒他怎么了?”写意疑惑地问。
“没什么。”小林掩饰。
“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写意再次追问。
其实,小林一直很想告诉写意的,但是又鉴于厉择良的脾气才忍住没说。但是她刚从厉宅回来,看到卸了假肢坐在床上处理公务的厉择良,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于是小林将那天厉择良将写意抱上楼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写意听着电话,十指渐渐收紧。
只有小林和季英松知道厉择良和写意签合约的事情,小林说:“写意,你不要生气,我想可能就是你对东正的那些举动激怒了厉先生,他才有些冲动。其实,我跟了他那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厉先生他确实对你很不一样。”
写意挂掉电话,一个人打开电视,将频道翻来覆去地换了很多圈以后,再想到他那活生生被截去的半截腿,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又拿起手机,想了很久才写了一行短信:“厉先生,你伤势如何?”输入以后觉得别扭而且假惺惺的,就像自己以胜利者的身份来询问对方战后的伤亡情况,摇摇头便删了。
想了想又写:“我们的合约怎么办?”自己端详了下,觉得这句更槽糕。恍然一看还让人误会她急迫地想将自己卖出去,仔细再看又像是去讨债的,怕他赖账一样。
她摇头又删。
第三句,让她琢磨了半天:“我今天没有去上班也忘了请假,你会不会扣我工资?”。这一次,她也彻底被自己打倒了,她才发现自己骨子里压根儿就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市民。
删了删了。
最后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写:“你好些没有?腿还疼不疼?”。
在键盘上输到那“疼不疼”三个字的时候,写意身体里倏地一下有一股暖流,从心脏一直涌到四肢。昨天,他轻轻地拉住她的手,也问过她“疼不疼”,说话时的那副神色是在他脸上从未见过的表情,好像带着点温柔又有些懊恼。
她下定决心选了这条,刚准备按发送键,自己却傻眼了——她手机里就没有厉择良电话。
电话,电话,电话,她在脑子里搜寻各种线索。终于,她回忆起好像有个厉氏高层的通讯录。她翻开通勤包,迅速地找到厉择良的手机号码。接着,她将短信里的话来回看了几次,确信没有错别字而且标点正确才战战兢兢地发送。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十多分钟过去了,手机仍然没有回音。
又过了许久,就在写意将要放弃掉而去关电视睡觉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她急忙按开一看。
“嗯”。
他冷冰冰地只回了一个字。
写意欲哭无泪。她好歹问了两个问题吧,要是简短回答也应该有两个标点。这人只说一个“嗯”,那究竟是说自己的伤好了呢,还是说自己的腿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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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9 09: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可惜,写意却不知道厉择良是在什么情况下接到这个短信息的。她在通讯录上找到的并不是厉择良的私人号码,是专门用于应付公事的。所以这个号码的电话有时候并不在厉择良的手上,而在秘书小林那里。她恰好向没去公司的厉择良汇报完工作后回去,从医院出来走到半途,刚给写意拨了电话,过了十分钟又突然收到这个信息。
小林第一时间看到以后不知道发信息的人是谁,只觉得号码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就是写意。于是小林,立刻给厉择良去了电话。
厉择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稍许,说:“你把手机拿过来吧。”
小林说:“好。”

不过,她已经念了一遍给他听,他却还是要亲眼看一次,难道还怕自己哄他不成?况且她跟在厉择良身边许久,未曾见过老板还会和什么人发发短信。
她一直认为和恋人发短信是种情趣,但是,他就是缺乏那个情趣。在厉择良眼中从来都是完全忽视手机的短信功能。小林知道,她老板最烦这个。所以冥冥中,她能感觉他是很在乎沈写意的。看来,她刚才告诉写意那件事情,是做了件好事。
待小林十分钟后出现在厉择良的病床前,厉择良接过电话淡淡笑道:“麻烦你跑了一趟。”接着他按开手机粗略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说,“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小林立刻心领神会,识时务地迅速消失。正在消失过程中的小林心里疑惑,难道老板对短信息真是突然有了兴趣?

待人都离开以后,厉择良再翻开手机看。
“你好些没有?腿还疼不疼?”
短短的两句话,他的眼睛盯着盯着就不禁泛起了笑意。
蓦然之间,他有些想见她。
可是,当厉择良想从床上起来时,侧眼看到那一边被迫卸下来的假肢,面色一凉,人也闷了下去。依他素日的个性,并非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但是此刻却不知如何回复她。
“嗯”的意思,大概是疼吧。

过了会儿,写意心平气和地给厉择良打了个电话过去。
看来那边也够心平气和的,电话礼貌地响了三下,接得也是不紧不慢。厉择良在那头对着话筒却是没有主动开口。
沉默了须臾,写意便先道:“厉先生,我是沈写意。”
“嗯。”他缓缓了吐出这个字,和短信里一模一样,活脱脱就是写意想象中的那个语气,淡然到有些倨傲。
“我想问问你伤势好一些没有?”她问得很有礼貌。
“还好。”他大概察觉了她的异样,回答得也特别客气。
“要不我什么时候去看看你。”
“不用,有事情我会让季英松去接你。”
她说两句,他就堵了她两句,也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让一番对话几乎进行不下去。无疑的是,厉择良并不想让写意知道他在医院做康复。
他好像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又道:“我不常用这个号码,你以后联系另一个吧。”
写意一边听一边找笔记下。
“好的。”写意说。
挂了电话以后,厉择良拿过床边的手杖撑着身体站起来,几步迈到窗边。他一遇到心情不佳的时候就爱看亮闪闪的东西。可惜这几天天气阴沉得厉害,夜空中没有星星,医院地处郊区地势也不高,看不到什么灯光,所以窗外漆黑一片。
那一夜他睡觉却没有熄灯。

写意再见到厉择良,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她和平常一样早到公司,坐在厉氏楼下的绿化带呼吸清晨的空气,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
“沈小姐,我是洪医生。”
“啊,洪大夫,我下周会准时复诊的。”
洪医生笑:“不是,我下周要出差,你的复诊时间要更改下,看写意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你约个时候。”
“哦。我下午就有空。”
“嗯,正好我下午病人少,几点?”
“四点吧,行吗?”
“行。”
此刻,她正好远远瞧见厉择良独自下车,迈向大厅。走路的样子一如他寻常,没有什么改变。她的心微微宽了一些。
下午,写意在医院,躺着对洪医生说:“我最近时常梦见以前的事情。”
“以前?”洪医生问。
“很小的时候,大概十岁之前。”
“梦见些什么了?”洪医生起身为她倒水。
“梦见父母还在世……”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医生洪卿除了在旁边偶尔接一两句腔以外,也由着她这么说下去。
后来她蓦然又问:“洪大夫,你结婚了吗?”
洪医生笑:“已婚,而且我女儿正上幼儿园。怎么,有爱情难题?”
写意随之也笑了,当她从诊室出来,正好撞见了杨望杰。
其实,杨望杰老远便见她从洪卿的诊室出来,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喊了一声却没听见。
“写意。”他走去拍了拍她。
“啊,好巧。”写意回神。
“你干吗呢?”
“看病。”
听到这两个字,杨望杰朝洪卿的诊室望了望。他也是来找洪卿的,不过并非看病而是私事。说来也巧,洪卿正好是他大学的师姐,杨望杰和他们夫妻颇有交情。
见写意有些心事,杨望杰也点点头就让她走了。

写意下午翘了班去医院,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就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下肚子,再回公司加班。一口气工作到八点多,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回家。
她下楼时迟疑了下,按了下电梯里的厉择良那一层。
他的那一层,有些人还没走,连小林也在忙里忙外。估计厉择良多日不来公司,很多事情成山地堆着等他来做。
她拨了他上次给的号码。
“我是沈写意。”
“有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倦倦的,似乎是有些累。
写意没有说话,没好气地想:这人明知故问,他们俩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那个什么。
厉择良感觉她有话要说,停下手中的工作,站到窗边。
“沈小姐?”他见她久久沉默,便又问了一下。
“我……”她鼓足了勇气,决定跨出历史性的第一步。可惜话还没说出来脸颊就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她生平还没有开过这么难开的口。
“我们……”她又挣扎下,还是没说下去。
即使说成这样,厉择良却已经明白了。他的双眸蓦然一凛,心里居然是百般滋味,酸苦难辨。
“你在哪儿?”他突然问。
“公司啊。”
“这样吧,”厉择良沉吟稍许,说,“我打电话让季英松接你,我还有一会儿才完事,你回去等我。”
听见这句话,写意心中咯噔一下,回去等他?写意对着电话怔忪稍许后又略带嘲弄地笑了,自己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上了季英松的车,车子朝郊外开去,似乎是到厉家的老宅子。写意一进屋,老谭就迎过来,说:“沈小姐,少爷说请你先到客房休息,我们已经收拾好了。”
显然,厉择良先前来过电话吩咐了他们。
客房?还好不是他的卧室。
他们似乎知道写意的拘谨,见她没去客房而是待在客厅也没过多打搅她,备了点小吃放在旁边,便各自忙活去了。
老宅子里人不多,似乎没有其他厉家人住在这里。她只听说过,厉家二老都去了澳洲度晚年,另外,厉择良还有个堂妹叫厉飞雪,如今也在国外留学。
她也不习惯一个人待在这么亮堂堂地方,久了就坐着别扭,便踱到了客厅外面的花园去。刚刚一离开空调房间还感到有些闷,但是适应之后却觉得夏夜里的花园清风徐徐的,十分凉爽宜人。灿烂的夜空下,时不时地能听见蛐蛐叫,鼻间还有夏草的芬芳。
花园里面亮着灯。有一个平地的池子,池子里面养了许多锦鲤。写意蹲在那里看,锦鲤倒也不怕人,围成一群群地绕着池子游。
忽然,倏地一下,花丛里蹿了个东西出来,着实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只白色的猫。
那猫也径自跑到鱼池边盯着里面的小鲤鱼,双目炯炯。接着,居然抬起一只前爪对那群鱼跃跃欲试。它全身雪白,仅仅四只爪子上镶有黑色的一圈毛,而右边耳朵也是黑色的。写意见它着实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头。
“别摸!”有人突然在身后说话想阻止她。
可惜却已经迟了,她还没摸到小猫,那小东西便像触电一样翻爪抓了她的右手手背,接着飞速地窜到说话人的脚边。
写意转身抬头一看那人,是厉择良。她起身时,悄悄将右手背在身后。
小猫有些撒娇地蹭了蹭厉择良的裤脚。他刚俯下身去,小猫就一跃到了他的怀中,温顺得要命。
写意握了握吃痛的右手,不禁在心里嘀咕,真是猫仗人势,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凶神恶煞地见一个人换一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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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09: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他的问题没有带主语,写意拿不准是问她还是问那只恶猫,所以半天不知该不该答,直到厉择良扬起声调朝她“嗯”了一下。
“我待得闷,就出来看看。”
“那回屋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放下小猫腾出手解衬衣的袖口,走回屋子。那只猫也跟在厉择良身后,追进了屋。
写意在后面看他的脚,假肢又装上去了,不知是真的这么快就恢复了还是他强忍的。不过,若是他真站着不动,几乎看不出来那假肢和另一条腿有什么不同。
厉择良进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写意立刻埋下头去。这样在背后看人家,实在算不上什么有礼貌。
“客房收拾好没?”厉择良问。
“收拾好了,楼上那间。”老谭说。
“嗯。沈小姐要多住几天,看看还缺什么,明天帮她拿下行李。”
写意听见这句,咬住唇,没有反驳。
厉择良在沙发上坐下后,示意写意坐,那猫也盘身在厉择良的脚边睡下。
老谭上了茶,识趣地退出去,客厅里只剩他们俩。茶壶里沏的是铁观音,一阵茶香从壶嘴里逸出来。
厉择良替她倒了一杯。
写意原本是想说“我晚上不喝茶”的,可惜又觉得显得自己有些矫情,便谢过就喝了一口。她不爱喝茶,对其没有研究所以也品不出味道。
厉择良喝过茶,用手指关节拂了下眉角,那个样子似乎是累极了。
他习惯性地掏火点烟,可是想到什么,又作罢,将烟盒放在茶几上。
“难道你也是怕我反悔?”他说,“我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做得到。”显然,他指的是她主动送上门这件事。
刹那之间,写意顿觉尴尬,脸上的绯红一下子窜到耳根。她本来是已经说服了自己,但是让厉择良这么突然说出口,仍旧觉得心气难平。
她握住拳头,凭她以往的个性几乎快要扭头就走。不但扭头就走,还要冷嘲热讽地回敬他两句,让他讨不上半点便宜不说,气个半死是最好。
可是,现下的写意脚跟定在原地,脸色是红了又白,终究是忍住了:她本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和他相处的。
“看来厉先生是以羞辱我为乐。”写意淡淡道,这么一句服软的话被她说出来仍旧能扎人。
厉择良倒也没生气。
“这倒不是,我只是对沈小姐态度的巨大转变有些……”他顿了顿,在脑中找了找恰当的词语,“有些欣喜。”
可惜,这种词说出来嘲讽的味道更加浓厚。
写意瞥了眼眼前男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想,还不如他生气时顺眼。
“好了,时间不早你去休息吧,上楼第二间是你的房间。”说着他自己也准备回房间。
写意呼吸一滞,他的意思是说今天就此为止。

突然,厉择良又折回:“手给我看。”
写意一怔,她以为他并没有发现。
“没事。”
“我看看。”
写意被迫将那只手伸出来。他将她的手摊在掌中,细细端详。幸好伤口不深,稍微破了点皮。他去取了药箱居然要为她上药。
写意有些意外。
他准备抹碘酒的时候说:“疼就吱声。”
“不疼的。”
“猫这种动物性情阴晴不定的,不该乱碰。”
“人还不是一样。”写意说。
“说谁呢?”
“没说你。”
“那说谁?”
“说我自己。”
这总成吧。
“嗯。”他点点头,“深有同感。”
被他倒打一耙。

“难得我俩第一次达成共识。”他说。
这时,小猫很恰当地在此刻爬起来,躬起背叫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迎合它那个英俊主人的观点。
写意看了那猫一眼,说:“是啊,你俩居然都能达成共识,不容易。”
“……”
“……”

一会儿,厉择良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碘酒,抹完以后居然孩子气地朝伤口吹了吹气。
“明天一定抽空去打疫苗。”
“嗯。”写意点头,随后准备将手缩回去。但是,他没有放手,手指微微使劲儿将她的手锁在掌中。被他压到伤口,写意眯了眯眼,有些疼。
“我还以为你挺能忍的呢,刚才背着手藏了半天也不叫痛。”厉择良说话间,眼中有戏谑的成分。他好像一改最近的暴戾,恢复了他从前待她的那种个性。
“再能忍我也不是木头人,我是有感觉的。”她吃痛地蹙起眉。
“我看也差不多。”
“呃?”写意没听清他说的话,因为她突然嗅到了一阵奇怪的芬芳。
她掉头一看,好像是小猫出去时将门蹭开一个缝隙,才使得香气窜进来的。
“什么味道?”她不禁问。
“夜来香。”
“夜来香?”她一直对这类植物比较好奇。小时候家里给她买过含羞草,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它要害羞。于是摸一下,含羞草合上叶子,过一会等它舒展开又摸一下。她乐极了,可惜不到两天就将那株含羞草折磨死,活脱脱一破坏大王。
那又是为什么夜来香要夜里才开呢?
“我能看看吗?”她刚才在花园居然没有闻到。
“有什么可看的,不就几朵花,闻久了头晕。”他十分没有情趣地说。
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写意只好讪讪地回客房。客房的浴室里,居然还准备了换洗的衣服和睡衣。
她打量了下,睡衣是新的,但是那套女装是旧衣服不过洗得很干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尺码和她身段差不多。写意揣测大概是厉家那位小姐的东西。有得换,总比明天还穿这一身好。
她洗了澡,呈大字形扑到床上。谢天谢地的是,厉择良让她住到这里。若是回到上次那间公寓还不知如何和他相处,那里仅有一间卧室,那究竟是她睡还是他睡,还是一起睡?
比她想象中好,至少今天熬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个人躺在这栋别墅的二楼客房里,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
她睡不着。
大概是刚才喝了茶的缘故,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将一群又一群的羊慰了个遍,也没有睡意。一开始她研究了一下自己究竟要不要将这间房间的门反锁,因为她明明白白地看到厉择良的卧室就在隔壁。转念想想又作罢,他要真有那个意思正大光明进来也行,倒不必偷偷摸摸地行凶。
然后她又研究床正上方的那个水晶灯究竟又多少颗,可惜数来数去数目总是不一样,于是又无聊地再想点别的。
她看了下窗外,这家人爱好很奇怪,大半夜了还将花园里的灯开得通亮,晃得她更加睡不着。她起身去拉窗帘,突然灵光一现,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去。刚进花园就闻到那股香味。她不认识夜来香,却仅凭着嗅觉在鱼池旁边发现了那东西。
白色的小花,花茎又带了点淡青色,开成一团一团的,晃眼一看好像小花球,看起来平平常常还不如含羞草那么有趣。她有些不甘心地准备蹲下去深深地吸口气,却见旁边有一对幽绿的猫眼出现在那夜来香下面。
探下头去,看到是那只猫。
它侧着脑袋盯住写意。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做什么?”她问它。
这猫是厉择良的小跟班儿,但是主人都睡了,它还不睡。
上次吃过亏,她不会再被它温顺的外表欺骗而伸手去摸。
“那你又不睡要做什么?”
这个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写意一下子蹦起来就想尖叫,而就在她张开嘴嗓子刚爆出声音的那一刹那,却被人从后捂住嘴,将尖叫的绝大部分遏制在了喉咙里。
“嘘”声的主人说:“你想给人家来个午夜惊魂吗?”
写意这才听清楚那人是厉择良。
他放开她的嘴。
“你吓死我了。”害得她的心脏仍在狂跳。如果此刻她能转过身来保准要狠狠剜他一眼。
“彼此彼此。”
“睡不着我就出来散散步。”写意解释。
“哦,”他调侃她说,“那我就是以为家里进贼了,出来捉贼的。”

老谭听到花园里的响动,开灯走出来,刚好听到厉择良的后面一句。
“少爷,捉什么……”那贼字没出口,便咽下,退进屋去。
见过捉贼的,却没见过这么捉贼。
此刻的厉择良正从后拥住写意,她的背面紧紧贴在厉择良的身上。这么一个暧昧不明的姿势被老人家看见,自然是识趣地退开,哪还提什么捉贼不捉贼的。

虽说不是光天化日可惜也是孤男寡女,写意立刻朝前跨一步拉开距离,然后迅速转身面对他,为掩饰尴尬干咳了一下。
“那我回房间了。”
“你不是睡不着吗?”
“我回房看电视。”
“你房间没有电视。”
“……”
她一遇见他,似乎智商就要减半。

他走到鱼池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说:“既然睡不着,不如相互解解闷,一起坐坐。”
这句话听起来应该是个问句,可惜他是用一个陈述语气说出来,可见并非询问意见,而是由不得她不坐。若是在平时,能坐在厉择良的身边不知是多少女性拼得头破血流也要争得的荣幸。
既然这样,她也索性大方地坐在旁边。

清新的夜风微微拂面,将她的发丝吹乱了些,可是拂过皮肤时又有一种别样的安逸。她在月影中看见他英俊的侧面。他的上唇薄一些,而下唇朝下巴的角度稍稍有一点卷。当他将之微微一抿的时刻就够倾国倾城了。
咳——写意收住心神,当然成语不能乱用,那是形容女人的。
“想什么呢?”他问。
“我在想下辈子你……”
她突然顿住发觉自己居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于是再不敢往下讲,总不能告诉他,我在想要是你下辈子做女人会不会沉鱼落雁吧?那这男人肯定当场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下辈子怎么?”他似乎瞧出端倪,追问。
“我在想我下辈子要投胎做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嗯?”
“然后一定要娶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老婆。”她的黑眼珠子一转,好歹把这句话给说圆了。
他闻言微微一笑。
“你以前一直都是这么有意思。”
他说着,抬手抹平她额头上被夜风吹起冒出头的发梢,辗转又移动到她的下巴上。

手轻轻一抬,他便使得写意仰起头来。接着,写意看到他那副刚才被她仔细打量过的唇落了下来。
两人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是这和上回那屈辱、强迫的吻全然不同。
他吻得极浅,好像生怕一用力就碰碎了这虚幻的梦一般。此刻的他就像在浅浅地品尝着某件人间珍品。写意的手依旧有些抗拒地抵在他胸前,隔开两人身体的接触想要推开他,但是上次的意外遭遇让她不敢再使蛮劲儿对付他。
趁她犹豫之际他慢慢探入她的齿间,缓缓用力。如此柔软的双唇让她开始找不到自己呼吸的节奏,急迫地想要从他的缠绵中摆脱出来。
可是,他却是那么的贪恋。

他带着某种忘我的贪恋在索吻她,唇齿相依,流连忘返。
风中含着夜来香和夏草的香味,不过她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和神智去辨认。
他腾出手将那只想要推开他的拳头移开,然后揽住她的腰,让她更加地贴近他。可惜他们原本是并坐,角度无法统一。
男人似乎对此不太满意,身体微微一俯,就将她半压在椅子上,随即紧紧地将这副柔软的身体拥在怀中。他继续将她的舌纠缠下去,辗转吸吮,夺走了她仅存的神智。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融化在其中,几乎失去氧气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然后又一次使劲儿地将她深揽入怀,蹙着眉闭上双眼,用一种近似魔咒一般的低沉嗓音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缓缓念叨:“写意,写意,写意……”
写意不知为何,似乎被他的这种情感感染了一般,听话地没有再推开他,而是乖乖答道:“我在这里。”
“写意。”他又轻轻唤了一声,那是一种能让人沉醉入魔的温柔嗓音。
写意心中就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伸手缓缓环住他的腰,重复说:“我在这里。”
“不,你不在。”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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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5 09: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杨望杰一大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犹豫一件事,他究竟要不要给尹笑眉打电话。
他昨天追问了洪卿许久,洪卿都以为病人保密为由拒绝了他。可是她越是这样说,杨望杰越觉得写意的病有些蹊跷。
“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洪卿问。
“我想知道。”
“这不是个必要的理由,等你找到一个能充分说服我的理由再说吧,小杨。”
“卿姐。”杨望杰有些哀求。
“不行,这是职业道德问题。”
被上升到了这个高度,杨望杰只好作罢:“那……就算了。”
“小杨,你不对劲儿啊?”洪卿说。
“没有。”
“你和写意关系不一般?”
“怎么可能。”杨望杰无奈地笑笑。
听见他语气酸涩,洪卿也算明白了。
“你喜欢人家沈小姐?”
“过去,大概有点。”杨望杰含糊地掩盖过去。
“那你就真让一切过去吧,小杨,”洪卿说,“写意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不适合你。”
看她说得认真的样子,杨望杰反倒笑了:“卿姐,你的职业毛病啊,专开导人。”
他这么一说,更使洪卿觉得沈写意在杨望杰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她这个小兄弟以前倒很少和女孩儿有纠葛,生活中难得有什么感情戏,曾害得一帮大哥大姐挺替他着急的。
只是听说他最近和尹家的大小姐走得很近,倒不知道他和她那个病人沈写意扯出什么牵连。如今看来不告诉他,他也心意难平。她思忖掂量了下,下了个决心,那她就索性做一回不负责任的医生。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她说。
“呃?”杨望杰听得糊涂。
“她有失忆症。”
“失忆症?”
“心因性失忆症。”洪卿补充。
“不可能。”杨望杰睁大眼睛,“我不懂什么失忆症的种类,但是写意不可能有失忆症,她平常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来有很健忘的个性。”
“心因性失忆也有很多种,有的人会忘记一切包括自己在内,有人会记得某些人而忘了另一些人,有的人会记得前面忘记后面,有的人记得其他却恰恰会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你真的肯定她所有都记得?”

洪卿没有明确说,倒是反问了他一句。她猜测杨望杰肯定是心中原本就有疑惑才会一直追问她,不信他就没看出端倪。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是两年前转到我这里的,病历上据说是车祸后才出现症状的。但是也不一定,也许是家族遗传病,也许是巨大的打击后心理上产生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也许就是因为车祸对头部的剧烈碰撞所致。要知道人类最神秘的地方就是大脑,很多心理现象至今仍在探索阶段,没有定论。”
“可是……”
洪卿打断他:“小杨,这是我能说的极限,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是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
“我最后问一个,能治好吗?”
洪卿笑了笑,果真就闭紧嘴巴,不再回答他。

杨望杰从医院出来,路过市图书馆停好车走进去。既然洪卿不跟他解释,那他只好自己下手。
他仔仔细细地在书架上找了关于失忆症的资料书籍,借回家去研究了许久。在攻克那些艰涩的专用术语之时,他才深切地体会到洪卿跟他解释的那几句是多么通俗易懂。
他总结了下洪卿说的心因性失忆症的症状,然后筛选出两个他觉得很符合写意的情况:一个是选择性失忆,指患者对某段时期发生的事情,选择性地记得一些,而遗忘了另一些。另一个是连续性失忆,意思是说患者忘记自某一年或者某一事件之前的往事。
杨望杰记得写意以前和他提过小时候的事情,那就不是将过去全部忘得一干二净,而是上面那两种之一。究竟是什么样的车祸将她弄成这样?而且那些被她丢失的记忆究竟有些什么?

杨望杰为此思忖了一夜,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找谁来说说。终于他决定给还没起床的尹笑眉打了个电话。
“怎么?”她从睡梦中揉了揉眼睛。
“你的日子可真舒服。”杨望杰感叹。
“我就知道,你想我说是米虫。”
“米虫?什么米虫?”他对年轻女孩儿的流行术语没有什么研究。
“这么早什么事?”
“你上次说你可以找到人问问……”杨望杰说到这里,停住。
“怎么?”
“没什么,算了。”
“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好不好?很让人着急的。”
“你上次说你认识那位很好的钢琴老师要介绍给我外甥的。”
“哦,对。我一会儿联系下。”
她才被他给糊弄过去。
杨望杰歉疚地挂下电话,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傻乎乎地去问尹笑眉。他向洪卿追问那些写意不愿意在人前提起的事,就已经是对她不尊重了。
何况,这对尹笑眉也不公平。

同样一个早晨,在厉氏的老宅里。厉择良吃饭时看了一下饭厅里的挂钟:“谭叔,麻烦你去楼上叫下沈小姐,就说上班要迟到了。”
写意匆匆下楼已经又是十分钟以后,她一边走还一边整理头发。她很少穿连衣裙上班,有些不太习惯,不禁扯扯裙摆,又理了理腰际的褶皱。
“糟了,这么晚了。”她着急。
“沈小姐,先吃早饭吧。”老谭急忙帮她摆筷子。
“谢谢,不吃不吃了。”
“我都在这里,你着什么急。”厉择良说话了。
她一抬头看见坐在饭桌边的男人,脸上一阵红臊。
虽然昨晚到后来他什么也没做,就与她回各自的房休息。但是仅仅是那一吻,已经足够让她意乱情迷了。在他身上有种奇特的男性魅力,在举手投足间隐约发散开,渗透进身边异性的心智中,蛊惑其心。
“我不习惯吃早饭的。”写意看到饭桌上的中式早餐,为难地蹙蹙眉毛。
他笑了笑,没立刻说什么,收起手里的报纸搁在一边,站起来,闲闲地开口道:“那你从今天开始得改掉这个习惯。”
写意拿着筷子怔了怔,她昨夜曾经一度以为也许今天再见他的时候,他又要恢复成那个漠然得不可方物的厉先生。这下看来似乎他们终于可以和平相处了。
可是,他为什么昨天要对她说一些那么奇怪的话,写意此刻想问,又碍于还有老谭等人在场不方便开口。
“我在外面车里等你,快点。”他说。
写意看了他一眼,一阵腹诽。这人活脱脱就一资本家,白天都卖给他了,下班还是替他打工,二十四小时都要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动。
写意喝了几口粥,慌忙地追出去,刚上车又叫:“我忘了带手机了。”随即推门去拿。
他瞅了瞅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最好快点,不然你自己挤公交车去。”这女人的很多坏毛病几乎又要让他失去耐性了。
写意听见他的话,一边气喘吁吁地跑回去,一边气得咬牙切齿,有时候,他真的、真的非常讨厌。

季英松看着写意急匆匆的背影,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她?”
厉择良闻言之后,嘴角衔着的那丝沉溺的笑意一敛而净,双眸沉下去,默然许久之后才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记起来。”


车子行驶到厉氏大厦之前,写意就执意下车了。她可不想在公司上班高峰期于众目睽睽之下,和厉择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否则沈写意从那一刻开始势必成为厉氏所有女性的头号公敌。
尤其是公司人事部的那位彭副经理。这个三十多岁却待字闺中的女人,自从那次她和厉择良的楼梯门事件传开以后,彭丽每回看见她就像见到阶级敌人,鼻孔朝天一冷嗤,活像是过敏性鼻炎犯了。可是,当她在什么时候遭到厉择良冷语忽视,被人传为剩饭后,彭丽的态度才稍微好转。
如今公司里的人看她的眼光很诡异,有同情,有看好戏,有幸灾乐祸,还有兔死狐悲。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相信,那楼梯门是保洁大嫂的错觉,因为堂堂厉氏的老板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上午,写意和同一层的同事小董、小黄一起去策划部拿资料,路上遇见厉择良。厉择良平时在公司里特别是年轻女下属面前很有涵养又很有威信。心情一般时和蔼可亲,可只要他拿那双丹凤眼朝谁一瞄,简直就是寒冰扫过,能将人冻僵。倘若恰好落到女性身上,自然是痛并快乐着。
附近的几位同事即刻立定站好,齐刷刷地低头:“厉先生好。”厉择良点点头算是回礼。
写意躲在旁边,侧了侧身也准备跟着蒙混过去。

却没逃过旁边与厉择良同行的彭丽的法眼。三十五岁依然守身如玉的彭丽扶了扶眼镜框。
“沈写意。”她说,“你看见厉先生怎么不打招呼。”
“彭经理。”写意只好站出来。
“你进厉氏的时候,我那几天出差没一一向你交代公司里面待人接物规矩。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没有礼貌。”
写意鞠躬:“彭经理早上好。”
“早上第一次见面,如果是上级应该一一主动打招呼,而不是等着上司来招呼你,或者干脆当没有看见无视而过。对我都是其次,尤其要尊敬厉先生。厉先生平时日理万机,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厉氏上下的前程远景。我们平时虽然都将这种异常崇敬的心情隐藏于心中,可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于表面的时候才最可贵。你如今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看轻厉先生,看轻厉先生就是看轻整个厉氏企业。明白没有?”
写意生怕她再说什么话将自己的举动上升到了有负于中华民族光辉历史的高度,急忙如小鸡吃米一般直捣头:“明白,我明白了。”
“那你明白了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向厉先生行礼。”
写意偷偷地翻白眼,她干吗要向他行礼,白日做梦。
厉择良好像事不关己地看热闹一样的,很有耐性地等在那里,也没开腔说话。
写意很想仰头剜他一眼,最好是挖他一块肉下来煮粥炖汤。可惜她又不敢抬头,生怕被四只眼睛的彭丽捉住再给她数出七宗罪来,那不是真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算了,心字头上一把刀,她忍了。
跨出一步,埋头说:“厉先生早上好。”
“嗯。”厉择良居然还很配合地应了一声。
写意只能在心里逞威,拼命地诅咒他。
“不行不行,角度不够。”彭丽说。
写意傻眼,角度不够?什么叫角度不够?
彭丽柔柔地对厉择良说:“厉先生,您先走吧,这个小姑娘我先教育教育。”语气和刚才跟写意说话的感觉完全不同。
然后同事们在彭丽的带领下又一起鞠躬,恭送厉择良离开。
接着,彭丽又习惯性地抬了抬镜框:“沈写意过来,让我教你什么叫正确的鞠躬。首先要注意时间,我们一般鞠躬的最佳时刻是距离对方两到三米的地方,彼此对方目光交流的时候。”彭丽盯着写意深情地做了个示范。
写意触到她的目光,立刻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我们一般鞠躬分成两种角度。一种是平辈同事之间。跟着我说的做。”彭丽说,“双手交叉放在体前,头颈背成直线,前倾十五度,目光约落于体前一米五处,再慢慢抬起,抬起的时候要一直注视对方。 另一种更重要,是向长辈和上司问好。这个面前的姿势是一样,也是双手交叉放在前面,头颈背成一条笔直的直线,为了表示我们的尊敬这个时候要前倾三十度,目光落在身体前面体一米的地上,然后再一边注视对方一边将身体缓缓抬起……你来一次。”
同事小董和小黄离开时同时留给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来跟着我做。”彭丽说。

“厉先生,早上好。”写意对着墙壁行礼鞠躬。
“不行,声音还要柔一点。”
她只好又做一次。
“厉先生,早上好。”
“不行,身体还要往下倾。”
她再做。
“厉先生,早上好。”
“腰弯过了,再来。”
……
写意为此悲惨地被彭丽活活折磨了一个上午,而且厉择良走开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他将右手卷成拳头抬起来微微遮住略微上扬的唇,在偷偷地笑她。
小样!小心你乐极生悲,写意在心中继续诅咒。

中午,写意几乎是拖着一副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公司餐厅吃饭。
“你好幸运,居然还活着。”小黄说。
写意耷拉着脑袋:“也只剩半条命,腰快断了。”
“原来真的没有人可以从彭莫愁那里逃脱。”小董感慨,“以前我们都是那么过来的,写意你要珍重。”
李莫愁?彭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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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6 09: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我自己泡方便面。”写意恨得牙痒痒。
“我们家没有方便面。”他闲闲地说。
“那我不吃,总可以吧。”写意气呼呼地说完一口气将行李搬到楼上房间。

屋外的天空阴沉得厉害,似乎就要下雨了。
厉择良的视线落在她背影消失处,缓缓地放下报纸。他的心情安定下来,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几近绝望。
其实写意并不知道厉择良今天特地提前回来,放了老宅里所有人的假,连老谭也被迫离开。
“可是晚饭……”老谭说。
“家里有什么材料?我自己做。”
“那我为你配好佐料。”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会。”
“本想免得你们麻烦。”老谭笑。

厉择良收好报纸,慢慢地踱到厨房,查看了下电饭煲里闷着的米饭。接着又拿起刀,准备切菜开火下锅。他在国外独自生活过,如今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那套小公寓里独居,几个家常小菜难不倒他。

楼上的写意收拾完东西以后,开始觉得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熬不住便想偷偷下楼找点残汤剩饭来吃。
当她轻手轻脚地下楼却发现厨房里有响动,她小心翼翼地去偷窥,竟然看见他在里面。
她从没见过这么贤惠的厉择良,胸前系着灰色的围裙,袖子卷了起来,正在炒菜。
他发现了她探出来的脑袋,一手拿盘一手铲起菜说:“在饭厅等等,马上吃饭。”

香喷喷的鱼香肉丝和糖醋排骨就这么被他给做了出来,放在饭桌上。
“做给我吃的?”写意有些受宠若惊。
“我自己吃的,但是你想吃也可以。”
写意笑眯眯地看着他,这男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摆筷子。”他说。
“嗯。”写意头一次这么听话,屁颠屁颠地去拿。
此刻,饭厅里是一片祥和的氛围。
男人解了围裙坐下,女人回厨房拿碗筷,连那只顽皮的恶猫也乖乖地蹲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白米饭和肉丝。
她坐下来,朝着那盘鱼香肉丝很神圣地夹了第一筷,放进嘴前却看到上面翠绿的葱花。
“呃,为什么要放葱?”
厉择良的眸子沉了沉。
然后第二筷,伸向了糖醋排骨。
“呃……好烫。”
他的眸子沉得更深。
第三筷子,写意又夹了些肉丝,还没入口就叫。
“我的天,居然还放了黄瓜丝。我一直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忍无可忍地厉择良用寒冰一样的目光扫她一眼,提高声音“嗯”了一声,脸色沉下去,眼中隐隐聚集起风暴。
“呃……”写意见苗头不对马上改口,“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吃黄瓜,简直是人生的大爱,这可放得真合适。”然后眉毛皱成一团,忍痛吃下。
“你挑食的毛病应该整治下。”他说。

夜里,雨倒也没下下来,就是风刮得厉害。整个大屋就只有她和厉择良两个人,风吹起来,乌拉乌拉地响,半夜听起来阴森森的。
也不知道是楼下客厅里哪扇窗户没关好,一直荡来荡去的,使得写意更加难眠。她很想出房间去关,可是她胆子小,踌躇了半天才下定决心。
她出门刚下楼拐了个弯,没注意到在暗处矗立的厉择良,摸索着开灯。

他却察觉了她,在光明来临之前他生平有了第一次不知所措。他只是因为要下雨了,腿疼得厉害而下楼来吃点药,没想到撞见了她。

写意好不容易摸到开关。
灯光一下子亮起来,晃到她的眼睛,客厅恍如白昼。她转过身来忽然看见灯光下的厉择良,身体明显一震。
他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根手杖,右边的裤管下面明显的空荡荡的,没有戴假肢。看到他这副样子,写意有些尴尬。
“我下来关窗户。”她解释。
而他却没说话,脸色如同寒冰。
写意知道他这个情况被人看见肯定会别扭一下,便走去将窗户关好就准备回房间去待着再也不出来。
她走到一半瞄到他手上拿着药瓶,便一下子想起来上次那位何医生的话。
他是因为腿疼而下来吃药吧。
写意胸口抽得紧紧的,不禁停下来说:“今天他们都不在,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
“要不要帮你拿杯子?”
“不需要。”
他又开始倔起来。
“其实……”她对他这种倔犟,决定下剂猛药,“其实你的腿,那天我就已经看见了,所以你不用回避。既然要和你一起生活直到让你腻味为止,怎么可能不让我看见。”
语罢之后,写意静静等待飓风的来临,大不了那手杖扔过来再砸一下。可是就算砸死她,她也不想见他那个样子,一提到那腿就如此介怀。生气都比冷漠刻薄要强。
越掩饰说明越介怀,越介怀说明心中仍过不去那道坎儿。
如此一口气说开了反倒轻松,这种事情对他来说长痛不如短痛。他不仅需要面对她,还需要面对外面别的人的眼光。
他闻言脸色阴沉至极,眼中骇然已经聚起狂风,可是他偏偏开口很平静:“看就看了罢,一条废了的腿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即使这样说得平淡,他的语气也如万年寒冰一样凛冽寒冷,说完倚着手杖在沙发上坐下。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能平静地看待自己的腿,那么如何能让其他人正视它。那假肢做得再逼真也是假肢,况且它也不能让你戴一辈子,你不能在那种虚幻的表面下掩盖自己。而且何医生说你长期强制性地戴……”
“够了!”他粗暴地打断她,“沈写意,你又开始自以为是了。别做着一副站在高处怜悯我的样子,对我说教。我的事情哪里要你来多嘴?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竟然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如今是我缺了一条腿,哪天我想废了另外一条你也管不着!”
他带着极盛的怒气,对写意又是讥讽又是嘲弄的。
写意忽然觉得有点累,垂下眼睑,不想再跟他还嘴。
是的,她自己当是他什么人了?
本来也是,自己太高估自己了一些,居然妄想自己开导一两句就能让他从阴影中解脱出来,活活讨了个没趣。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她当回事儿。心情好便逗逗她,心情不好就能让她滚一边去而已,哪有半点放她在心上。在公司里,任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也不会为她多说一句。他无论待谁都比对待她好一百倍。
她却仅仅因为他昨晚的温柔而在他面前趾高气扬了起来。
她思索至此再看到他的腿,不禁鼻间一涩,潸然地落下泪。
写意极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她几乎从不在人前流泪,而这一刻却不知为何眼眶含满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对不起,厉先生,我自抬身价地对您多嘴了。”她说完也不敢擦泪,扭头就走,生怕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留下厉择良独自坐在那里,手指一屈一张,终是在她离开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听见她的房门轻轻合上,好像也随即关掉了两人的心扉。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沉在这大风呼啸的夜里。

他懊恼地找不到什么东西发泄,只将拳头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终于忍不住便狠狠地将手杖扔出去,砸落在地之前将茶几上的烟灰缸和果盘碰落。于是一前一后落到地砖上,连续“哐啷”的两下在这样的黑夜显得特别突兀。

写意直到进屋关上门才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以前解决案子的时候被对方当事人威胁过很多次,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就连朱安槐那样反复刁难她,她也嗤之以鼻。可是她居然会被他那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弄哭了,好不争气。
写意趴在床上蒙住头,眼泪不流了,鼻间的呼吸却浑浊起来。况且蒙久了,被子里也憋气只好又掀开。她有鼻炎,一哭就要犯病,天气骤变也要犯病,然后鼻涕就流个不停。
她已经对他够容忍的了,这世界她沈写意除了他以外还迁就过谁,顺从过谁?可是他依旧对她那么坏。

忽然,写意听见楼下传来两声“哐啷”,她蓦然坐了起来。她害怕是他不小心从楼梯上跌倒,什么也没多想吸了吸鼻涕,急急忙忙地出门下楼去看,却见厉择良好好地坐在那里,只是将东西摔得一片狼藉。
她又自作多情了一回,讪讪地想退回去,但是已经被厉择良看见了。
“写意。”他有些生硬地叫住她。她听到那两个字身体一僵,昨夜他也是那么叫她,叫到心尖上了。可是现在叫她干什么?难道刚才还不够他解恨,还想再叫回去讥讽她一顿?
“我去睡觉了。”她板着脸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写意,”虽说他的语气依旧生硬且很不自然,却比方才放缓了些声音,“你过来。”
我不!
她原本就是想这么回答他的,这会儿让她过去,她就过去,要是一会儿要她滚,她就滚?可是当她的目光触到他的眼睛后,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的眉微微蹙着,一双眸子平时在阳光下看起来是原本是棕色的,可是现在却如两点纠结的黑墨,溢满了哀求。
那样的眼神,令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干吗?”她走到他跟前,有些不情愿地嘟囔着嘴。
“过来。”
她按照他的吩咐又朝前走了两下,止步,“好……”一句话没说话就被惊呼替代,因为坐在面前的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使力一拉,她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不禁侧坐在了他的怀里。
她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他紧紧拥住。
“我……”写意脸颊绯红。
“嘘……”
他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似乎在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半晌也没说话。

外面的暴风吹得正狂,可是被窗户的玻璃隔绝在外面以后更显得室内的安静。在屋子里,写意几乎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听见他轻轻道:“对不起,我又冲你发火了。”却仍旧没把头抬起来,好像说的是一件世界上最丢脸的事。
写意愣了愣。
“我也不对。”她这人就吃软办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也跟着认错。

“你刚才哭了,写意,”厉择良说,“我不要你哭,即使你永远没心没肺跟我作对,我也不要你哭。”
写意听见这句话之后心中原本皱在一起的情绪,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缓缓地舒展开。鼻子又开始酸酸的,有那么一些感动。
“我哪有没心没肺?而且也没有专门和你作对。”她仍不忘记狡辩一下。
他抬起头,伸出手掌,说:“把手给我。”
写意不知缘由,乖乖照做。
却见厉择良略微倾了倾上身,引着她的手放在了他右腿的残缺那里。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她感觉到了残断面以下的那种陡然缺失。
她手心一惊。
“怕不怕?”他问得很谨慎。
写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收回手转过身去,蓦地抱住他。
抱得很紧。
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她在心中默默地说,却不敢告诉他。
在那一刻之前,她从没发觉原来真心拥抱一个人的时候心会变得那么柔软。
“你每天吃几顿?”他忽然问。
“三顿。”她奇怪。
“既然只吃三顿怎么这么重?压得我双腿发麻。”
“……”
这男人说些话真是非常没有情趣。
“写意。”过了会儿他又叫她。
“嗯?”她正在专心地研究他那漂亮的指头。
“关于那天合约的话,我收回。你作的报告我完完整整地看过跟薛经理商量后,公司才会采纳,不是为别的。我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我在乎你。”说到此处,他微微敛起目光,垂头道,“如果伤害你了,我为此道歉。”
写意静静地听完,凝视了他半分钟,看得他很不自在。
然后,蓦然之间她笑了说:“我接受,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一,你不准再说我胖,又嫌我磨蹭。”
他点头。
“二,不许再往菜里放葱,还有黄瓜我也不吃。”
他又点头。
“三,可不可以早上看见你不叫‘厉先生早’?”
他欣然接受:“没问题。你以后见我什么都不用叫,光鞠躬就行。”
“……”写意满脸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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