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课 关于富足的再思考

azona

虽然是每年都有的事，但是每当迎接新年，就用久违的"年"为单位来思考事情。我经常在被切细的时间中，或像是在被时间追赶中度过，像这样突然回顾一年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和悠长的时间比起来，支配我们日常生活的正是这样被细分的时间。我们一方面在留意时间，另一方面又像是被时间追赶着度过。新年，虽说是短暂的时间，但在使人们陶醉在解放的感觉中这方面来说，事实上可能是合理的装置。
想到这件事情，可能在脑海中会浮现法国画家米勒的“晚钟”。晚钟中刻画的农夫们，当然没有手表。在柔和的日暮的阳光中，他们听着越来越清晰的教堂的钟声，同时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着结束一天农活的安心感，疲劳感，以及等待家务活的心的准备。但是，这种既被时间束缚着，又没有感到整齐划一的样子很不可思议。不如说，这反而流露出了正过着舒适的悠长的时间。
    当代的日本，连小学生都有手表。但是，如果提起是否有自由的属于自己的时间的话，就绝对不是这样了。不如说我们有一边留意时间，一边被时间所追赶的迹象。手表换句话说叫做“wrist watch”，也许，我们正被时间“watch”（监视）着，腕表也许是套在我们手上的手铐。
    战后半个世纪，经济发展虽然给与我们丰富的所得（包括手表），但是在给与富足的时间方面却没能成功。孩子们，青年们，能干的大人们以及高龄者，他们果真都在生命周期的各个时间段自由地享受了充足的时间了吗？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能读到德国文学家恩徳的作品《毛毛》，这部作品让我更加确定了我以上的想法。
    童话《毛毛》中的主人公毛毛，住在一个圆形剧场的废墟里，是一个年龄以及从哪里来等都不知道的不可思议的女孩。在现代这样管理网络密布的文明社会中，像毛毛这样的人的存在是不能被允许的。从这种意思来说，毛毛是现代人已经失去的原本充分具有的各种各样东西的象征性存在。举例来说，她通过仔细倾听对方说话，能不知不觉中使那个人恢复到原来的自己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毛毛那清澈的眼睛，好像镜子一样能映射出这个世界，人们和毛毛说话期间，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狭窄地忙碌生活的情景。
    话说，围绕毛毛的世界，开始被“时间小偷”支配着，为了像人类一样生活着，失去了富足的时间的人们都开始说“没有时间”，“没有闲暇”等等。举例说理发店的一位名叫福记的人，因为被时间小偷拉拢，把自己的时间委托给了一个来自“时间储蓄银行”的一个灰色的男人。从此他停止了一切徒劳的聊天，以致原来一个客人花一个小时的理发时间，用十五分钟完成。甚至和年迈的母亲一起生活的时间也削减了，到最后不得已把母亲送到养老院。如果这样把节约的时间都预存到“时间储蓄银行”的话，据说福记先生到六十二岁时，储存了二十年的时间利息，会以十倍的时间返还给他。他不知不觉地被这个灰色男人的花言巧语所欺骗，在“时间储蓄银行”开了帐户，虽然决定加入近代的人类生活，但是工作变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因为日益不高兴变得容易发怒，并且确实显出很疲劳的样子。
    这正是日本现在的状态：被私塾的学习追赶的孩子们，拼命为工作夺得时间的大人。而且，到一定年龄退休后开始得到的二十年的“余生”。但是，到这个时候，孩童时代，青年时代，中年时代是回不来了。时间是不可逆的。毛毛真诚地给我们传递了沉重的信息。
    现在，日本社会迎来了“人生能活八十年”这个目标。假如一个人大约活到八十岁，那么拥有的是人生七十万个小时。发达国家中就连劳动时间最长的日本，人一生劳动的时间的比例也只是大约是11%。看到这个数字，可能感到有点少得出乎意料。在电影“啊！野麦岭”中的女工的劳动时间是大约十五，六个小时。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能自由支配的时间是很少的。而且，因为在“人生只有五十年”的时代，劳动以外的自由时间是极其有限的。“余暇”这个词形成于大正时代结束的时候。是大阪市政府在进行民意调查中创造出来的。对于当时的人来说，比起自由时间这个称呼，勉勉强强得到的余下来的闲暇，余暇这个词确实符合当时的现状。
    与此相比，现在的日本不再称为“余暇”的自由时间在大大的增加。光是这一点，怎样度过这种自由时间，就引起了普遍的关注。但是，戴着称之为手铐的手表的孩子们、青年们、能干的大人们，也不一定能自由地利用自己富足的时间。GNP、人均国民总值、工资水平、贸易顺差等统计数字显示：日本在发达国家中有着最富足的经济水平，虽然如此，但我们还不能体会到富足的原因之一，可能也是因为不能掌握富足的时间所致。
    通过战后的经济成长，我们确实获得了丰富的物质。消费的增长和实现富裕有直接联系也是事实。但是，物质消费本身不是目的，是为了能实现自由利用时间的手段。就像上述那样，假如为了获得物质而舍弃自由时间这样的现实，我们今天好不容易迎来了重新认识这种关系的时间，所以新年是思考这些事情的难得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