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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狼传》
原著:白石一郎
改写:华南虎
一 将军(上)
断崖峭壁,碧波微浪。
远处的洋面上漂浮着三只木桶。
不一会儿,三只木桶边白浪翻涌,随着气泡一起浮出海面的竟是三个半裸的人,而且是女人。两个中年妇女,一个年轻姑娘。
她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同时,将手伸入挂在腰间的网兜里,掏出海螺、鲍鱼等海产品来放进木桶里。
她们是“海女”,潜入海中捕捞海产品就是她们的谋生手段。
她们手攀着木桶一边休息一边交谈了起来。
“大将不愧是看水的高手啊。”
“就是么,不然我们怎么能采到这么多呢?”
“可是,大将的船呢?”
“又在船上睡觉了吧。船漂走了都不知道。”
她们四周张望,终于发现了远处的一条小木船。那是载她们到这片水面来的小船,没有了这条船她们可就回不了家了。
摇船的人自然就是她们口中的“大将”了。
在日语中,“大将”的意思通常并不是“大将军”或“将军”,就是“头儿”的意思。而她们所提到的那个“大将”,目前连个“头儿”都不是,只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大将”仅仅是他的绰号而已,至于为什么他的绰号叫作“大将”,当然也是有原因,耐心看下去自会明白。
那个年轻的海女朝着小木船游了过去,看看距离差不多了,她就吹了一声十分凄厉的口哨。随即,她又从网兜里掏出一个小海螺朝木船扔了过去。
很准,海螺“咚”地一声落到了木船里。
然而,木船那边毫无反应。等到海女将第二个海螺扔进木船里的时候,才从船舱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肌肉男来——这个人的性子真够慢的。
“还睡呢,睡扁头了。”
“对不起啊。”
等到“大将”摇着船将三个海女(这时她们已经在船上用带来的热水冲过身体,穿上了衣服了)送到岸边时,已经是日落西山的黄昏时分了。
在此,我们有必要交代一下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是日本的战国时代,严格地说应该是战国的前期,织田信长还没有完全得势(后面会说到织田信长与本愿寺的一向宗僧兵交战的事)。
地点当然是在日本。可是,“大将”和海女们的家都在一个偏僻得连大多数当时的日本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对马岛(当时是一个独立的藩国,现属长崎县)阿须湾东部的一个叫作曲浦的小渔村。
然而,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所展现的舞台却是相当广阔的:对马海峡、濑户内海,甚至跟琉球、中国(明朝)都有关系。
“大将”将木船拖上岸,用布盖好后,就肩扛着大橹,手提着海女们分给他的海螺、鲍鱼等(这是他应得的报酬,也是当地的规矩)回家了。
可当他正要穿过一片小树林时,刚才那个年轻海女在暗处探出头来,轻声说:“晚上,老地方见……”
“大将”憨憨地点了点头,鼻子里“嗯”地哼了一声。
——古今中外,男女之间的约会用语都是差不多的。
回到家里后,“大将”将肩上扛着的橹“咣当”一声靠在了梁上。
这时,里屋传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招呼声:“笛太郎,今天收工收得早啊。”
说话的是“大将”的母亲。
这时,我们才知道“大将”的名字叫笛太郎。
这个“笛太郎”自然就是本书的主人公。不过,“笛太郎”仅仅是他的名字,他姓什么,目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姓当然是与他的身世有关的,而他的身世本身就是一个谜。当然了,随着情节的展开,这个谜自会慢慢地解开的。
笛太郎——接下来,我们就称他为笛太郎了,应了一声:“嗯,吃了饭我就要出去的。”
笛太郎的母亲名叫阿袖,十一年前,她带着幼小的儿子从府中(即对马岛的首府,现为严原市)搬到这里来住。
她丈夫呢?
不知道。至少目前当地还没有人知道。
阿袖靠帮人浆洗缝补衣服和写信(她是有文化的,这说明她是有点来历的。)将儿子笛太郎拉扯大的。
阿袖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从不跟村里人多说什么,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吃过了晚饭后,笛太郎就跑去跟那个叫作阿娟的海女姑娘幽会了。幽会地点在海边的一个仓库里,笛太郎到的时候,阿娟已经先到了。
古代日本的小渔村里的年轻男女自然是不懂什么假道学的,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切都顺应自然法则。村里的老人们当然也不会对他们说三道四的,因为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正当笛太郎跟阿娟如胶似漆地亲热着,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吆喝声:“集会啦,集会啦,快去集会呀!”
——讨厌!
阿娟想要推开笛太郎,可笛太郎却是不慌不忙的,他将阿娟抱得更紧了,坚持将“好事”进行到了底。
等笛太郎赶到集会地点——惠比须神社时,院子里已经围着篝火坐着二十几年轻人了。
“大将,你知道吗?将军要来了。”
“是足利将军吗?”
“笨蛋!足利将军怎么到俺们这旮旯里来呢?”
“那是什么将军要来呢?”
“宣略将军呗。”
跟笛太郎对话的那个人叫做吾市,比笛太郎大两岁,在当地人眼里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据说在府中的妓院里还有个相好的,估计今天他就是刚从那儿回来的,所以消息比较灵通。
他们的对话中提到了两个将军,有必要在此简要说明一下:
足利将军——是指当时的幕府将军,即室町幕府第15代将军足利义昭,虽然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实力了,但名义上总还是“征夷大将军”。后来他被织田信长赶出了京都,身世飘零。织田信长因明智光秀兵变而在本能寺自杀后,丰臣秀吉对这位空头将军还是比较照顾的,让他老死在大阪城。
宣略将军——此人本是对马出身的海盗头子,年轻时曾以对马的鳄浦为老窝,带领一众亡命之徒纵横于对马、朝鲜、中国(明朝)之间的海面上(间或也上岸行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数十年前,他忽然接受了朝鲜国的招安,率领八十余名手下连同一条大船向朝鲜国王俯首称臣。由于他弾圧日本海盗有功,被朝鲜国王封为相当于从四品的宣略将军。他原先的日本名字叫鸭打藤九郎,朝鲜名字叫李伏龙。
这个宣略将军李伏龙这时的年龄应该很大了,那么,他在朝鲜做官做得好好的,为什么回来呢?
这一点,连消息灵通的吾市也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知道李伏龙是带了一条明国的大船回来的,并且,两三天之内就会到。
笛太郎最喜欢船,他对什么宣略将军不感兴趣,一听说有明国的大船(日本人将中国式的大帆船叫做“戎克”。其实,这种叫法是他们对英语junk的音译。至于英语中为什么将中国式大帆船叫作junk就有点说来话长了,有兴趣的朋友到网上去Google一下就知道了)要来,他的两眼就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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